2023年9月1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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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两位蒙师
■姜以钢

又到了九月开学季,不禁想起我的两位启蒙老师。

我出生在改革开放初的一个小山村。村里没有幼儿园,只得在小镇上的食品公司腾出一间瓦房,空出一角院落,凑来十多个孩子,就当做儿童的乐园了。在这儿,我遇到了第一个启蒙老师——刘老师。她二十出头,刚成家,扎着一根乌黑发亮的长辫子,一双眼睛亮而有神,话音甜美。高中毕业的她,没读过正规师范类院校,但孩子们都喜欢她,喊她刘阿姨。

课上,没有正规教材和现成教具,刘阿姨就与孩子们一道动手自制,废旧报纸、罐头瓶、碎布片、烂绳头……经过她的指挥调度和大家的粘拉拼凑,戏法般变成了精美的小手工。枯燥的识字课和数字课,她也编成了一个个接龙和猜谜游戏。课后,小院的一捧细沙、几片瓦砾、数根枯枝,甚至洒满林荫小道的落叶,她都轻轻捡起,稍加改造后,就成为有温度的玩具,给孩子们带来了奇妙的乐趣。

要是遇上食品公司购销生猪时,院落的吆喝声、猪叫声,与窗内咿咿呀呀的童声和银铃般的笑语交织在一起,虽有些生硬,但也成为了深藏在我心扉的一朵回忆。

刘阿姨,既是我的启蒙恩师,又是我的邻居。那时,她家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课后,孩子们常常去蹭电视节目。每次,她都带着我们搬椅子掇凳子,还摆上瓜子花生之类的小食品,让我们看得颇为尽兴。至今记得,《西游记》成了最受我们欢迎的节目。

我读小学后,她还一直关怀着我。记得我读三年级时,领回一个学校奖励的红塑料外壳的笔记本。她笑眯眯地摸了摸我的头,从怀里捏出一支钢笔,在笔记本扉页上写下几行字,字体娟秀柔美,如溪流清涧,似蝶舞春风,其中“希望小以钢再接再厉、勇攀高峰……”这句话箴言般镌刻在我心底,多年来常常为我注入强大的能量。

进到村办小学,我幸会了第二个启蒙老师——李老师。她四十出头,从不轻易批评孩子,高大的身材与和蔼的神情形成了强烈反差。

我家离学校有三里山路,上学路上爬坡过坎,晴天一身灰,雨天一身泥。对于我这个不到六岁的孩子,也不算易事。要是赶上风雨霜雪天,迟到是难免的。记得有个隆冬的早晨,寒风如刀割、如针刺,不出意外我又迟到了。教室里书声琅琅,我天性内向,不敢在教室外向老师喊

报告,只是紧紧倚靠着教室门,瑟瑟发抖。不一会儿,门开了,李老师轻悄悄地来到我身边,摸着我的头,牵起我那冷得像胡萝卜似的小手,领到我的座位坐定,她才接着讲课。没有批评、没有埋怨,只有浅浅柔柔的笑。这笑,真甜!

冬天,教室的窗户没有玻璃,只有临时钉上的整块的透明薄膜。大部分孩子带了炕炉,说是炕炉,其实就一个破汤盆穿上铁丝,放几颗宝贝般的乌炭,便屁颠屁颠地提着上学了。记得有一次,我偷偷地把炕炉焐入棉袄取暖。正当我暗自得意时,教室里传出刺鼻的焦糊味儿。李老师很快晓得我的棉袄下角被烤焦了。她仍旧没有气恼,只是抿着嘴,轻轻地牵起我的手,到门外用雪团反复搓捏,才揉灭了藏在棉袄夹层中忽明忽暗的火星。她望着我,压低话音说:“小钢钢,以后要注意烤火的安全哟!”

课后,要是天气实在太冷,我们就不约而同地聚到教室角落或走廊边角,开玩“挤油”的游戏,人挨着人,用力挤动,身体很快就暖和了起来。李老师从我们身边经过时,别过头,转过眼,一笑而过。

多年后,很少再见到刘阿姨、李老师,但她们的亲切、和蔼,依然在我心田里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