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一个深秋后的阳光,一场阳春般的秋风似乎太久。总是掂记着她青了吗?黄了吗?开了吗?白了吗?一次次如约会中的等待,生怕稍不留意就错过了。
天意捉弄人,连着几个周末都阴着脸,雨簌簌,冷飕飕,我怕芦苇今岁不会等我了!
友说不是说风雨无阻吗?不是为伊消得人憔悴吗?不是千万里追寻着你吗?是啊,岁无再秋,人生亦没有多少期待浪费得起了,还迟疑什么呢!就拣个晴日,带上好心情,看洗净擦亮了的芦苇吧。再不需任何理由,亦无须着意准备,只要有阳光与秋风的提醒,便奔向那片芦苇,那个梦一样的水乡。
路平路曲七拐八弯便到了乡下,一弯就弯到富水河边。田舍寂然,树静叶落,山染霜色,村前有一衣带水伸向东北,这便是洪港镇下湾了。河汊把芦苇切成一块一块,有的找不到落脚位置,便直接站到了堤上,在波光粼粼与青山白云之间,造一片浩荡风景。滩里满满是瘦瘦的芦苇,叶枯,茎干,抬眼尽是白头翁,不知兀自经过多少风霜才这么坦然,不知有了怎样的情怀才会把苍老开成纯净之花。风过水动芦苇扬,你摆一下我晃一下,就像一直伴行的渔家汉子般热情、朴实、善良。
我问他为什么等到稻香果熟,山醉林染之时,芦苇便忍不住奔放了呢?渔夫想了想说,必是有了收获喜悦,也是醉了。在暖阳烘托下,在成熟收藏喜悦中,在色彩被风霜激活之后,她们真是醉了,体态轻盈飘逸,神情迷离勾魂。尤其是太阳光从云层射出,金灿灿一片雪白的棉花,煞是迷人。这尤物似村姑不施粉黛,眉眼与身段间居然散发出无可抵挡妩媚魅力。太阳一照分外温暖,柔和,轻易就撩起心头无底的柔软。用手轻轻摇摇,把花扇撩到脸上,有股恬静味道冲入心扉。
在这地远天蓝的宁静河湾,我痴痴望,傻傻盯,直看得她禁不住再次含笑掩面,背过身,被另一棵遮住羞涩。满满的知足与感恩涌上心头,为着身心被纯净的山光水色陶冶,为着不被打扰的沉醉而荣幸不已。
人在堤上,她在河那边,望不到尽头,遥遥。眼前没有桥,深处没有路,划一叶赤身裸体的小船,把倒影一头栽进水波不兴的河里。如此甚好。在河里与芦苇实现无所顾及的交欢,惊起三两水鸭远遁,再没人打扰,没人偷窥,没人嚼着舌头吐槽。我且将时光付于静娴的芦苇荡,感受那欲去未去,似飞未飞,飘飘摇摇,婷婷娜娜的欲仙之感。不要说沉醉,大美,也不要夸张的惊叹,我只是暗暗地留连。有销魂过后的宁静笼罩,被恬谧的气氛呵护。大片的芦花目不暇接,密不透缝。此刻我神思恍惚,想琼瑶是否欲在芦苇深处开始一场浪漫爱情,然后再无其他奢望。能把自己的幸福植入苇丛,又埋葬于苇丛,那是何等美妙的一段佳话呢?我想象不出。
在芦苇中最活跃最开心的要数天生丽质的女人了。红衣女黑衣女像蝴蝶一样飞舞,像天鹅一样搔首弄姿,无论静与动,矜持与娇气,浓妆素抹总相宜。是真正的人物互相交融,互相滋润,互成风景。女人们不断扬起各色纱巾,摆着各种曲线,要与芦苇拍婚纱照拍个不停。天然在水一方,佳人有约。一位长发妙女满脸灿烂,苇芦是她的屏障,她的衣衫。风扬发梢,带起浅白的芦花轻荡,把她蕴藏心底的自由与浪漫飘向纵深。
在这山水交融的芦苇荡中,我意识到一种生命真谛:柔韧到底,浩荡辽阔,就是动人心魄的美;坚守家园,注定会蔚然。
沉醉不知归去,错把芦花当小娇。轻抚,心头涌起柔情,仿佛抚爱心肝宝贝般的女儿,满满的知足与幸福融化到了血液中,再不想人间荣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