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票是计划经济时期购买粮食的一种凭证。上世纪50年代至90年代,粮食这一不可或缺和替代的商品,国家实行“统购统销”政策。人们买粮不光要钱,还要等量的粮票。
从我记事起,虽不曾有过饿得肚肠经疼的经历,却总是一日三餐稀饭照得见人脸,只有过年,才有几碗白米干饭。
父亲在粮食部门工作,不时能弄些碎米、地脚粮回来。母亲就将这些脏污不堪的米粒用水淘净,凉干,然后磨成米粉,变着戏法做成美食。或掺些野蒿、地菜做成米粑,或经过发酵蒸成米糕,或用水调匀在特制容器里熨成薄薄的粉皮。这些吃法,既香甜可口,还很经饿。而多数日子母亲忙不过来,便用最简单的法子。烧一锅开水,加些切成段的菜叶,左手抓一把米粉,手指一松一紧间,让米粉慢腾腾从指缝漏入水中,右手则拿着长长的筷子不停地在锅中划圆,看着水慢慢变稠,“扑哧扑哧”声便从锅里周遭响起,一锅带着米香的青菜米糊就熟了。就这样,母亲将不成样子的粮食变幻成一个又一个花样,喂饱我们兄妹五人的辘辘饥肠。
后来父亲调到家附近的粮站,多数时候能在家和我们一起吃糊喝粥。每月的定量供应,则兑换成粮票存着应急。但母亲是个菩萨心肠的人,见到一时揭不开锅的乡邻叔侄,她总是倾力相助,主动接济十斤八斤,帮人渡过难关。
有一年,粮站有了政策,收5斤干薯丝能奖励1斤大米指标。于是,全家起早摸黑开荒种薯,秋收时挖了不少红薯。又抢好天洗净、刨成薯丝,一担担挑出去晒干。那年,我们向粮站卖了400多斤干薯丝,奖励大米指标80斤,当父亲兑换成粮票交给母亲时,一家人乐不可支,而母亲脸上更是挂满绚烂的笑容。我知道,母亲一直担忧缺粮的心稍稍踏实了些。
1980年,我考上省粮食学校。经过专业的学习,我对粮票,对当时国家粮食统购统销政策有了全面而深刻的理解。
毕业后,被分配到基层粮管所工作。除了钱,每天面对的就是仓库里堆积如山的粮食和保险柜里一扎一扎的粮票。一把算盘长伴着我,运算着有关指标、钱和粮票的各项数据,时常为误差一分钱、一两粮票而寝食不安。
随着改革开放,土地承包到户,国家取消长达30多年的农产品统购派购制度。这一系列措施,极大激发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城市居民的“米袋子”慢慢丰富起来。
粮食终于多起来了!1993 年,粮票在全国宣告停止使用。这一年,父亲退休,送给我一个鼓鼓的日记本,本内每一页都夹着一张张不同面额的粮票。父亲说,这些是我和你妈日积月累攒起来的,现在粮多了,这票也作废了。你留好,就当我这辈子在粮食部门工作的一个纪念吧!
前年,单位档案晋级,我把这些粮票献给了档案室。看着静静躺在玻璃柜里的粮票,我想,这或许是它们最好的归宿吧。这些粮票如同一帧帧精美照片,它见证着一个物资匮乏时代的无奈,同样记录着改革开放以来祖国日新月异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