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袋红”里的记忆
■陈怡升

  今年,正值谷雨时节,未逢降雨,格外地晴朗。几个大幕高中毕业的同学相约,上通山大幕山去,看看打小就熟知的杜鹃花。鄂地的杜鹃花,在我们这地方叫得更多的是“映山红”。我们大幕山区的土话,就其谐音叫“烟袋红”,因为其枝干曲弯多结节,宛如老辈人吸烟用的“旱烟袋”,所以得名。

  我们一行兴致勃勃地从温泉出发,过大幕集镇常收,沿“东源樱花谷”上山的通道,约莫一个半小时,便到了大幕山顶的樱花谷观景台,其间修竹颀颀,笋香袅袅,草木葱茏,樱桃泛黄。我们摘而食之,满口酸涩味儿,一股穿越沧桑岁月的童年味道油然而生。

  由于大幕山上通往杜鹃花景区的道路正在维修,加之是周末,车流拥挤,我们决定舍车徒步,西行往杜鹃花密集处疾行。沿途人流如织,烈日灼身,翻越一道又一道山梁,年逾花甲的我们,也觉着口干舌燥,虚汗微微了。终于,在山嘴处,一眼望见了眼前的一片红彤彤的世界,我们的心情不觉豁然开朗,欢呼雀跃起来。只见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海,在阳光的映照下,一如之前所见,如火光,似烈焰,也像漫天的红霞,流光溢彩;更像翻卷的红旗,让人澎湃激越。我们迫不及待地融入到这红色的海洋中,近乎忘情而酣畅淋漓地游览,尽情地挥洒和释放着我们自由放飞的情绪。

  上得山来,在花径廊道处,一位中老年妇女在讲述自己过往经历时,对她的孩子说的一句话,勾起了我对往事的怀念。她说:往昔,这东西(杜鹃花)是可以吃的,是可以用来解渴的。是啊,童年、少年时期的我们,没少邂逅过这种花朵,只是在那缺衣少食的年代,人们没有现在这样上山来赏花游玩的闲情逸致,更多的时候,都是在山间砍斫家用的柴火,或者在野地挖苦菜,打猪草。

  下得山来,见山下不远处,就是大幕山通山界的一处水源地——大幕山水库,方才想起这满山的红杜鹃,其实就在大幕山主峰灶背崖的南坡。这倒让我想起了我的老家——大幕乡东源村陈金庄,老家的对门山就是灶背崖。我方回过神来,这才明白,原来我每次来看大幕映山红的位置,就在我家乡对门山的山之南!

  由于我们停车处在“樱花谷”景区,两地相距有七八里地,这一来回,加之路况崎岖,自然辛苦难耐。下山至常收集镇吃饭处,已经是下午一点半左右了!苦趣之中所蕴含的乐趣,也只有生活在现在社会的我们才能体会。物质条件的充盈,让我们有了这种对品质生活和精神生活的向往和追求,才有这份闲情,才能领会这份野趣!这倒是让我联想到了我的父辈们,在那个物质生活匮乏的年代,再美的风景,又哪里抵挡得住饥饿的诱惑?即便是在我的家乡不远处的山之南,即便是有这一处风光旖旎的绝美所在,我相信父辈们肯定也不会涉足于此,作一次没有任何实际意义的远行!而面对今日今时我的这种行旅和遭遇,如若是时空穿越到四五十年前,我那当了一辈子穷教师的父亲,我那与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如老黄牛般的二叔父,还有我那一生含辛茹苦,面朝黄土背朝天的母亲,都会异口同声地说出这样的几句话:“你吃多了!有这个气力,不如去打两篮猪草,斫两捆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