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2月15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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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池山邂逅
■孔帆升(通山)

  某一天不期然地遇上了个人,互不相识,却聊了起来,从此再不相见,却不时想起那个人起来。这种偶遇,真的是说不清为什么,一个与自己毫无关系的人,他怎么在我心中留下位置的,又带给了我什么呢?

  一个周末,阳光实在是太好了,让我有了去户外活动的冲动,说走就走的洒脱。难得这么无牵无挂走出自我,像阳光一样和缓自如地融入平常生活,从一种人生常态过渡到另一种人生状态,从一种固有闲适对接到另一种悠闲之中。

  慢慢地走过街道,就到了所住地县城凤池山脚下,一路漫不经心地边走边看,也不赶路,也不怕没脚力,不在乎见到了谁见不着谁,做一次毫无目的的运动,做一个悠闲得不能再悠闲的人,实在是金不换的随心所欲之为。

  这就来到了山脚的路边花店,居然冒昧地走了进去,与主人聊了起来。问水仙花多少钱一茬,他说小的6元,大的10元。比起街面上卖得便宜多了。只是不想买,在那里懒懒地看着。主人也有些散漫,做生意不煽动客人购物,却有兴致陪客人聊些与生意不沾边的事。似乎做生意是生活之外的附带,而沉静时光,享受时光,比赚钱重要。

  他看我穿的鞋,问是不是45码,我说43码,他说不会,你这么高大哪能才穿那号鞋。就与我比鞋长,两人都是大脚板,一般的老大。又说我一定有180cm,我说177,人老了要缩了。他说不可能直着缩,骨头长成了哪能缩,缩也只缩得一两厘米,要么是瘦,是横向缩。他居然像个生物学者与医学者一样,对人体进行概论,不怕犯常识性错误,我也无需认真他的话在不在理,无所谓老了会是怎样一副德性,我们都是把一份散淡摊开在暖阳下了。

  这么不着油盐地聊,很快似很熟的人般,都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我又问起路边的山鸡广告牌里说的鸡蛋,他说不在这山上,这是在路边吆喝,现在做生意不广告谁知道呀?他还告诉我这养殖场所在地,无丝毫以邻为壑之意。

  花店好久还是没一桩生意,连一元的买卖都没有。门前冷落,主人与他的几岁孙女讲着话,仍没冷落我。此时,在脑里存了好久的一个念头,忽然现了出来,我于是问起侍郎洞。他奇怪我这本地人还没去过,顺手指凤池山宾馆,告诉我往宾馆向里走300米。

  这么近呀?我还以为山洞很远,有多么难以攀登呢。于是在没有做好任何准备的情况下,欣然而随意地走向了侍郎洞。

  凭着感觉,进了凤池山宾馆大门,一直往里走,沿公路向左拐,公路上设有障碍物,车无法行,人走却是十分便利。

  路上没有一个人,登山的人没有谁来侍郎洞,约会的人也会嫌这里太偏吧,于是造就了离县城如此近的地方却如此幽静。

  路上有妇人在慢慢扫着落叶,一堆枯叶在帚下集合、取暖,不再受风的撩拨。她与我差不多老吧,我走向前却叫了声妹,我想,给人一点暖是举手之劳。她停住工作,热情地用手向前一指,回答侍郎洞就在那里。我试探着问她,平常也没什么人来,如此偏僻,你用不着这么认真打扫的吧?妹子说,那怎么行,我领了工资的,不尽心怎行?停了停,她补充道,尽管平时很少有人来,但说不清何时来人了,要是落叶荒草堆满了,人家不就找不到山洞了?

  我心头一热,径自往林间走去。想不到这里这么冷清。有些落叶,有一些荒芜,几棵樟树掉下的漆黑的籽,更让路有些凋敝。走上十多米,果然就到了洞口,不是细看,根本看不清洞上方“侍郎洞”三个字。一块形似什么神怪的石头,竖在石洞门前,挡住洞的一边,如护卫者一般昂首挺立,不屑于尘凡。洞不大,却是可以容纳好几百人。想那朱廷立在此闭门读书,燃烛点灯苦读,那必是下了铁石心肠,置身于世外俗事,必欲读个出人头地才罢休。

  洞中空无一物,甚至几行字、一些图片资料也没有。只有一些尚未破坏的钟乳石悬于洞中,才见证了洞的遥远与自然。每一位来此的人,我想他们都想借助什么来重新记起这位饱读诗书,官居侍郎的人。

  没有读过朱侍郎的著述,也没有了解他的生卒,更没有用心淘一本《盐政志》来走进明朝京官朱侍郎的内心世界,就这样以一种落寞潦草、随便的方式,与他栖息的山洞撞上了。有些遗憾。但看到有一位认真为乡贤朱侍郎读书处打扫卫生者,一股暖洋洋的感觉在血管里流。

  过了些时日,有幸得到朱廷立后人送的《朱廷立传》,认真读过,文字生动通俗,文学性、史料性强。不由慨叹作者朱希敏之才,惜其生前低调内敛,无缘拜会。人之相遇,真的说不明白,心心念念的不一定能相见,不期然间却有着意外的收获。这可能就是缘。

  而今心头又浮起那位与我闲聊,指路的汉子。那是他顺着我闲适的心情,清风一样拂过便再难忘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