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的一处青山,让一个民族干百年来为之迷恋?又是怎样一峒溪田,让他们世世代代难以忘怀、永久牵挂?我相信应是崇阳青山。
在憧憬与迷茫之间我选择了寻觅。
晨风还那么凉,太阳却躲在大山背后散发着霞光,给我们温暖。
向大山里走,天还是有些雾朦。这人还在爬行的车里,就望见前头山峦翠翠、水雾腾腾。而站立在青山水库坝头的这一刻,一身的颠簸疲惫已被眼前这青山碧水映得消失殆尽——风也不凉,人也不倦,一古脑地栽进了这幅优美绝唱的山水画中,也成为画中一个。
“日上东山白石岭”,白崖山正在我们游艇前行的东南方向,日头此时应该正挂在那边山岭上吧,而现在横垣在我们眼前的却是这座唐突的金柜山。金柜山石壁陡峭,三面临崖,崖顶平坦如削,又如无盖之棺材面,俗称棺材山,上有古村落。《崇阳县志》(清·同治)云:“山上有洞,高四十丈,洞外有池,林木掩映,自成村落,山民居其间。相传周侯清丈履亩,见白鹭翔林表,知上有田、塘、人,逐不敢隐。”
除了棺材山上的古村落,旁边的何家岩从前也都有人居住,只是在形成库区后才逐渐迁出至镇子上了。同行的本地老人刘爹说,在解放前这何家岩上住着两位黄姓外地来的老头,他们在何家岩山上自耕自食,不入户籍不纳税粮,一副不服天管不服地管的样子,与当地人不同的生息方式让人至今还念叨着。
曲径里行,水面愈行愈宽、愈宽愈幽,周边岩石山体被水冲涮出本来的狰狞面目。这里岸边岩上每隔数十米或在转角山头处便候着一位位钓者,他们或蹲、或立、或座,更像是一个个守候者。他们仅仅是在守候鱼儿吗?我越看越不像。在我的理解与暇想中,这里曾经是另一个历经磨难、坚强而伟大的族群繁衍生息之地,他们的文明就像这峒山水一样滋润着山外四方的人们,他们的生活方式在他们离去的数百年后至今还影响着我们。他们时不时的在我们的梦中展现一段似曾相识的残缺的记忆片断:恰如我眼前这些守候者!这时候我禁不住想:如果这水面如时光回流般坠落千百年、坠落至山谷底,那么呈现在我们眼前的又将会是怎样的一幅景象——
一条弯弯的河流从通城大青缓缓淌来,流过白崖山下,流进千家峒里,流到宽阔的大田畈……一时间我陷入了沉思,沉思已消逝在远久年代的那群一路向南奔逃迁徙而迷失归途的人们,能否穿越时空,沿着被遗忘的故路,返回到她们曾经美丽和谐、幸福理想的家园——千家峒?!
她会是通城大青吗?我想是的。
美丽被淹埋在水下,而记忆却一直流淌在心间。
那一场突如其来或者称之为战争的灾难,把原本安祥美好的幸福生活彻底打碎。当官兵攻破山下防线,从穿岩(青山古堰溶洞)中涌进千家峒里,大家不得不收齐神像,奏起铜鼓,祭告祖翁,把十二节牛角分给十二族姓,从鲁溪岩洞(大泉洞)中逃走……相约五百年后再回来相聚。
这悲催伤痛的一幕永远定格在瑶族祖祖辈辈每一个人的心间。从此他们丢失了一个现实的千家峒却在心中搭建起一个永恒神圣的精神千家峒!几百年间,亦或也有人寻得归来,但这里也定是物是人非,时过景迁,仍在新的族群中改头换面殊路同归了。
没有什么比寻不着而又忘不了更痛苦的了!我们的船拍打着这峒宽阔的苍凉继续前行,身后刚刚划下的波痕,不一会儿也消失在这幽幽的水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