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5月9日,因为承志爷的去世(同门叔父),我和姐姐回了一趟故乡。在家族来说,“承”字辈最后一个人走了,大家都来送送。
听说承志爷因白血病这几年不断在输血,最后抽筋至昏迷去世的。自个吃尽苦头,几个子女也拖得筋疲力尽,人生走到70岁,去了算是解脱。白喜事算是办得顺顺利利,老伴孩子表情都相对轻松,在他们心理,承志爷是真正享福去了。
现在乡村的人丁十分稀少,且多是老人和小孩,大量的房屋被闲置,田地被荒芜,田边地头杂草丛生,几没路径。宗族辈分这种因原始聚居所产生的民俗关系也因为城市化而淡薄了,现在的孩子起名也鲜见人按辈分来了。
故去的承志爷,与我少时记忆里那个开心爽朗的大汉子的承志爷隔世的断层。在我幼小之时,承志爷还年青,高大强壮,是一把劳动好手,且嗓子淌亮,唱起革命歌曲和山歌宏亮宽敞,很是悠扬动听。
喜欢用胡子扎小孩逗着玩是承志爷开心的事儿。记得每次我端起我的小红碗和勺子,俯在大门口的青石凳上吃得津津有味时,他就俯下头来,用大胡子扎我的脸,等我哇哇大哭,母亲出来凶他,他就脚底抹清油嗖地溜开了。有一次,承志爷又来逗我,将小红碗端起来一捏,那小碗立刻变成了船形,气得我哇哇大哭,滚到了地上。后来为了哄我,又拿来一个小木碗赔我,我随手把木碗扔出好远,因为那个小红碗才是我的最爱。小红碗让我忧伤了很久很久,后来笨重的小木碗陪我度过童年岁月,如今留在脑海中的记忆反而变得美好清晰起来。
对我们这些小孩,承志爷虽喜逗着玩,但也十分疼爱,经常变着花样在外面弄些糖果或在山野摘些野果来分给我们吃。在那年月,有糖和野果吃的承志爷更是我们小孩的好朋友。看着即将与青山同眠的承志爷,我突然间醍醐灌顶,顿悟生死。是呀,人生所有的意义在于活着的时光,生命是一次没有回程的单向列车,何必太多计较!顿感珍惜生命的一切馈赠,包括亲情友情和爱情。
在伤痛之外,我约大姐几人到家乡小河对面的山凹里走走,寻找儿时的乡愁乡音。家处江南,属丘陵地貌,四面青山绵延。与小时的泥巴路不同的,这些年路都硬化修好了,直通到家门口。走过门前的小桥流水,走过河对岸的阡陌田野,沿着平坦的公路走进松竹叠翠的绿色森林。
在故乡的土地上,不见了儿时的伙伴,但那熟悉的泥土芳香,青草的味道,每一道山涧,每一滴露水都透着熟悉的亲切感。儿时的炊烟,田埂上的青草,地里的地米菜,漫山的野果,还有儿时的玩伴细玉,还有亲爱的父母亲大人、奶奶,还有三娘三爷,对门伯伯,三妈三爹,一排的亲人和故居邻里都不在了,少年时期的日子,好的和不好的,艰苦的和朴素的,到现在这些零落的记忆都变成了美好的一部份。
我们对着山谷大声地呼喊,忘情忘已释放着心中一切情感,是想唤醒沉睡在青山的父母和亲人,还是对故园的不舍和留恋?自己也说不清。如今,承志爷也将与父母结伴而长眠青山,只愿另一个世界的他们,无痛无灾,生活幸福。
承志爷去了,带去了儿时的我于汀泗六斗畈乡下的最后一点记忆,也让这一趟回乡之路如多年前回乡送父母故去一样,显得深沉而厚重。人生是一场苦难的历练,无论悲喜亦或欢歌,无论懵懂亦或精明,在青葱的岁月里,在故园的沃土上,静静沉淀、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