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月下,无论如何是美的。它至少适合排遣淡淡的忧愁,譬如当下,我一个大男人,也能怀有少年的忧郁要倾诉,不在乎你与月儿听不听。
凌晨三点醒了,再也睡不着。四周沉寂,小凹一样的老城显得死气沉沉。好在有月儿在,让我能轻移窗前,安放苏醒却不甘被囚的心,感谢秋月让我年轻了情怀。
秋天的月真明净,亮得很是孤清,亦发镀亮我的无聊与寂寞。私下里不禁暗自嘲笑,论年龄早过了伤春悲秋、托月寄情阶段,举头望月亦无诗意,如何就有这份闲情抬头望青天呢?天可怜见,竟怀抱了明月馈我,令我在昏僵中找回忧,愁,痛,在低回的情状下产生珍惜当下的意识。即使一切都如一地鸡毛,有月相伴,有心品月,也就未见得真的可悲。
沉浮几十年,人生种种早已不堪回首。那白晃晃一片沉寂,早照得心里发慌。再看月光,她似把我内心私自的呆滞镀到别人房顶上,把一切都蒙得结结实实,让房里的人浑然不知。此刻,所有困顿、烦愁、憔虑、恐惧、悲伤,都被夜色安抚了。世界一片月光,如水,这不是我想要的境界吗?然而,我想不清良辰美景之下,为何自己要莫名地纠结,由此牵扯到对月爱怨交加。
静,孤。还是忍不住抬头望夜空,依稀能看到隐约的星星,似在一层朦胧薄雾中,如果不是印象中有星星,我几乎就不会把眼睛望痛了还想搜寻她。是自己被月亮看花了眼,再难发现那点点星光吗?
眼前差不多就是个有月无星之夜。有些遗憾爬上心头,嫌这无星空的夜太过单调与枯燥。想起乡村之夜,灯熄月沉,天空布满繁星,藏着几分诡秘,给人额外的好奇。
满月与繁星本是同处天宇,却不可兼得。世间事无不如此。众星拱月呢,那是月缺了,满月时星星总被隐没在深远。当月蚀了,星是来烘托还是自我炫耀呢?
月亮永远是清冷孤寂的,她面无表情,有时像失血过多的病人那张惨白的脸,难怪让人伤春悲秋的了。我不喜明月,对“明月几时有”的企盼产生一丝狐疑。人只有在月下把盏,抒怀,流留,相约,才更有情致吗?那是好兴致的才子佳人的梦,飘渺,遥远,早成昨日黄花了。
我盼着翻过十五十六,倘还有晴好天气,那弯残月才真正是令人怦然心动的女神,会让人发思故之幽,把些凡人淡淡的闲愁和心思挂在玉般的月梢上,让我好自恋地欣喜自己的悲欣。月影横斜,我这不眠之躯不知打搅了谁,连影子也不知所以。
不觉索然无味,躺到床上想起李白、苏轼、朱自清,想象月下荷塘,更添一丝无奈。此月不是当年月,独思着的人也并非当年才子,更兼难得那雅致那心境;而荷塘呢,早被杂乱拥挤的房挡在了田野之外。
当黎明降临时,我也免不了如众生一样,盘算着住进一所房子,必欲选在郊区高层,离田野近些,离月亮近些,也许就离自己内心近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