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想不到的是在七七四十九天的“守七”时间里,我竟然一次都没有梦见娘。至到“中元”节的第四天,娘才出现在我的梦中。
在那清晰而又模糊的黑白影像世界里,娘不是病时和临终前的模样,而是她中年健硕的形象。娘抱来一大梱甘蔗,一根一根摆在墙壁上,像是要卖甘蔗似地。那些甘蔗长而粗,暗红色,是那种咬一口就甜到心里去的甘蔗。娘摆好甘蔗就招呼我和父亲过去,我不知道娘是要我们帮她卖甘蔗,还是要我们吃甘蔗?当我意识到这是梦,是娘逝世后第一次梦见娘而高兴的时候,我的梦却醒了。我睁开眼睛,那是半夜时分。我赶紧闭上眼睛,想重新回到梦中去,想再次梦见我的亲娘,可直到天亮,我再也没做这种梦了。
娘在梦里抱来一大梱甘蔗是什么意思呢?那种甘蔗在我们这儿是不生长的,那种甘蔗只有广东、广西那儿才有,难道娘去了那边?如果娘真的去了那富庶、气候温和的地方,下辈子天天过上甜蜜而舒心的日子,那可真好啊,也不亏娘这辈子在人世间的辛苦和奋斗。
娘是在六月二十日早上走的,走完了她八十二个艰难、困苦的岁月。娘自前年中风病倒以后,生活不能自理,大多时间在床上,吃喝拉撒都得靠人服侍。娘身材高大,一辈子风风火火,性格开朗,是个闲不住的人,这一病倒,她老人家该是怎样的难受?我知道,两年的时间,娘人生最后的日子过得十分痛苦和艰难。
一直没有梦见娘,是我们在她老生前还不孝顺?还是娘在去天堂的路上忘了我们?
在娘过世“满七”后,我踫上一个前年也痛失母亲的朋友,我说起在“守七”没梦见娘的事情,他说他两年都没有梦见了。他说没梦见好啊,说明老娘在那边过得很好,没时间和工夫托梦给你呢。他的这种说法我虽然高兴,但我还是想在梦中看见娘。
自从娘病后,我常常在夜里被恶梦惊醒,醒来吓得一身的冷汗,总以为是娘的情况不好所致,总想着娘不是从床上摔下来了,或者是娘又和屎尿睡了一个晚上。天一亮就急忙去母亲家,看见娘安静地坐在轮椅上,床上干干净净的,心儿这才平静下来,还真信了梦是相反的说法。
没有梦见娘,或者说娘没托梦给我们,还真是我们自己的问题。想想娘在生病期间,自己做得就很不够,而自己总为自己找出许多不去做的理由来,真应了那句老话:“久病床前无孝子”。我曾在我的文章《为父母做年饭》中也说“尽孝也是很难的”,这也是托词。现在说这话,同样有自己原谅自己的意思。
人们常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这喜欢做梦、现在也有时间做梦的人应该梦见娘的。
说起来也真是怪,人一生一世不知道要做多少梦,甜蜜的,恐惧的,天上人间,云里雾里,一晚上一个接一个地做好几个。遇到好梦,天大亮了还不愿醒来,醒了还在一遍又一遍回味着梦中的情景,真想好梦成真,即使好梦难成,这一天心情特舒畅,感觉这世界什么都是好的。如果做了恶梦,心沉沉的像是吊了个铁砣,看什么都不顺眼,无事生非,做些可笑又不可思议的事来,全不是正常人的行态。做好梦,做坏梦,做梦全不由人自主吗?
“中元”节之后,我能梦见娘,我是幸运的,尽管娘在梦中只出现几分钟。
(作者单位:通山县文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