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板镇领导分工有个潜规则，新任领导分工要“啃硬骨头”，这硬骨头就是去分管一行难点工作和去住偏僻落后的村，这种硬骨头可不好啃，啃得不好轻者是挨批评，重者将有掘帽子回家呷红薯的危险，阿福是去年底当上副镇长的，一上任就面临啃硬骨头的考验。

新年开始，书记找他谈话：“年轻人好好干，前途无量，关于分工问题，我想了一下，你就分管石材厂，石材厂虽然不景气，管好了更能体现年轻人的能力；驻村你就驻大湖村，大湖村虽然处在河对岸，离镇较远，底子薄，村班子软弱痪散。扭转了这个局面你就有资格了。”“新官上任三把火啊！”阿福知道这个分管和驻这种村都是必得伢了的事，正开口：“这个……厂”，领导打断他说：“有领导撑腰，还担心么咧。再说，哪个新起来的领导干部都得这样。”阿福知道，明义上是对自已的信任，实际上是有资格的老领导不愿干，这硬骨头只有落在新任领导身上。再说自己提拔了，在同事眼里还很不适应，不干出点成绩来，也不被人看得起啊！阿福不知道怎么越过这个坎。

不久，计划生育工作如火如荼，阿福拼着老命做工作，该文的用文，该武的用武，尽管如此，还是出生了第三胎，有关部门负责人同他说，生育情况据实上报，不会怎么样，若是查出来的，那你脱不了壳。阿福就照直上报了一例三胎。

不久上面来人了，说人家村两胎计划外也冇得，你村竟有超三胎，问题严重得很。阿福觉得不对头，去问那个负责人，那个负责人回答：“我也不晓得上面么搞的”，阿福有口难言。不久全县通报批评，阿福的“大名”全县都晓得了。单位领导也没有了面子，警告阿福下次再有类似情况，就上报材料，让阿福回家呷红薯，阿福每天提心吊胆的。

没过多久，镇里开了联席会，对前段计划生育工作进行了碰头小结，部署安排了下段工作，书记在会上含沙射影地说：“我们有些班子成员驻村工作搞得一塌糊涂，希望分管的工作再不能这样了！”阿福知道是在说他，心中像打翻了五味瓶不是个滋味。他想：好不容易弄了个官职，正是逢人叫恭贺，自己好得意的时候。殊不知这官也不好当。若是弄得不好给撤了职，那还不如当初没提拔体面，看来下一步的管厂非同小可。

石材厂的老板姓纪，阿福第一次在厂里见了纪老板，纪老板言语不多，看样子老实厚道。相反他的老婆就不一样了，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道不尽的难，给人一皮棕撕不开的感觉，纪老板在一旁时而看一眼阿福，时而看一眼他老婆，总是附和他老婆说：“是呀，是呀！”临近中午，老板不说留他吃饭，好话也没几句，这是给阿福管厂工作一个下马威。第二次到厂谈及上年欠缴利润的事，老板大发牢骚，说作为甲方的镇政府，水电路一项也没协调好，使得生意差得很，甲方还想利润？那口气哪是在汇报简直是在叫骂，不是阿福在管厂，而是厂在管阿福呢！

阿福想：么搞呢？几年来，这厂从十万利润减到八万，从八万减到五万，又减到了目前的一万。如今这情形恐怕一万也要落空了。阿福细心观察过，感觉石材厂的效益并非纪老板说的那样差，因为生产的机械从没停止过，阿福还知道纪老板不像别人经营不景气，他外有市场，内有资源，又是个行家里手。听人说，纪老板一段时间就会销售一车货呢。

阿福一时冲动，心里说：不如让他停工。转而又一想：停不得，企业是领导政绩的晴雨表，前些年，纪老板拖着利润没交，原分管领导停过一次，一时间，镇领导、县领导像天要塌下来一样，分管领导被削得狗血淋头，只得硬着头皮找老板说好话复工复产，从此，纪老板硬枣得很了。

能否上交利润是考核管厂的关键，阿福忐忑不安，自己上辈几代以农为业，唯自己端上了“铁饭碗”，特别是好不容易谋到一个官职，表面上好像很荣耀，内心上压力重重，好像到了风口浪尖上，总不能让人看“驻村村熄火，管厂厂泡汤”的笑话吧。他晚上睡不着，白天吃不好。老婆知道原尾后对他说：“你从未与做理石的人睡过觉，该去学学，学内行不就好管了。”一句话让他恍然大悟。阿福的同学阿庆的内兄陈老板就是专门从事理石的，生意做到了北京，与大板镇石材经营户多有往来，在县城还收购了几个小厂。

第二天，阿福带些礼物去了陈老板的家，提及同学阿庆，陈老板热情地见了面，阿福诉尽心中苦恼，陈老板连连点头，表示同情，末了，叫阿福先回去，答应第二天去察看阿福分管的石材厂。阿福离开时，陈老板再三叮嘱阿福：“明天我讲什么，都要接受，就是大发雷霆，也要忍受。”阿福连连答应。第二天一早，阿福来到石材厂，告知纪老板县城有个石材大老板要来看厂。不一会，陈老板驱车到了，纪老板见陈老板就是小锅见大锅，领着陈老板看这看那。

陈老板看了机械看产品，看了产品看场地。然后冲着阿福发起火来：“我说同学弟呀！这么好的场地，这么好的资源，当年请你帮忙你就是不同意。”然后直摇头，

当纪老板进屋倒茶时，陈老板压低声音问阿福：“这厂现在上交利润多少？”阿福充了点数：“两万！”

陈老板说：“我交四万！”

阿福感到为难：“违约啊！”

“违约费我承担，事成之后不会亏待你。”陈老板果断地说。

陈老板与阿福的对话被隔窗的纪老板听得一清二楚。

当纪老板端着茶水出来，阿福跟着陈老板已离开厂门几十米远了。

第二天傍晚，人们在镇大院见到纪老板登了主要领导的门，也登了阿福的门，登门时手里总是提着一个鼓鼓的包。

第三天一大早，纪老板在阿福的引领下来到了财务室，交清了所有下欠利润，态度出奇的温和。

第一季度第二个工作碰头会上，书记说：“阿福这样的年轻干部就是有能力，工作闯得开，有发展前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