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耳畔第一次响起“藕塘”二字,我便忍不住在脑海里铺开一幅画卷:偌大的荷花池里,荷叶随风轻摇,荷花聘聘袅袅,“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是村庄的绝美写照。夏季路过此地,浑身沾满荷香;秋季路过此地,空气里尽是甘甜的藕香。臆想中,自己是个衣袂飘飘的美女子,戴着荷叶帽,在花间流连,不经意间被一池馨香热烈相拥……
这是因精准扶贫而结缘的村庄。第一次相遇,是在一沓表格里,一长串一长串的贫困村后,紧跟着一长串一长串的结对帮扶单位。自然,藕塘村与我们文旅局是连在一起的。这表格像一条红线,把素昧平生的两个集体紧紧绑在一起,从此,我们手牵手,一起走。
第一次到藕塘,我有点小失落,因为眼前与心目中那番接天莲叶无穷碧的壮景有很大的落差,村庄里只有一池象征性的藕,拇指大的地方,嵌在巴掌大的村庄里。整个村庄呈柳叶型,狭长,细瘦,民房沿公路两边而建,房后是一条清澈的小溪,山脚紧挨着溪床顺势而上,连绵着直入云端。群山局限了村庄的宽度,村里鲜有宽大平整的大禾场,好在长度还能无限延伸。可贵的是到哪都是一副刚被大雨后冲刷后的干净样子,水泥路面不夹一丝灰尘,随处皆可席地而坐。也不像别的村庄那样随处可遇鸡、狗之类,这些家伙圈养给村容整洁带来很大帮助。走在村庄里随时可见村民们的笑脸,淳朴,真诚。这些真切而实在的见闻很快填补了初见时的失落,我对藕塘有了新的认识,是心生欢喜的。
村里有个耄耋老人叫桂梅,四世同堂,村里少有的幸福之家。可是命运并没有给他太多的眷顾,一辈子受了不少苦,至今仍然贫寒,儿媳不在了,儿子是低保户。桂梅老人有颗乐观豁达、乐于助人的心,路边撑一雨伞,摆一茶桶、茶缸,每天早晨烧一锅开水泡上自己种的川芎或是在后山采的茶叶,供南来北往的过路人饮用,是桂梅婆三十年前的习惯,三十多年如一日。直到细心的驻村工作队长发现,这种精神随着媒体在荆楚大地广泛传播,一时间,桂梅老人成了村里的“明星”,前来采访的记者趋之若鹜。
我第一次见到桂梅婆,是陪省报记者去采访。那是一个夏天,雨后初晴,不是很热,我们拐过逼仄的巷道走过湿漉漉的台阶,来到一间斑驳陈旧的房前,桂梅婆正在昏暗的厨房里炒菜。灶堂里的柴禾正在噼里啪啦的燃烧,散不去的烟雾缠绕在厨房狭小的空间里,锅里的干咸菜焖得滋滋作响,满屋都是记忆里的味道。我们说明来意后,桂梅婆顿了顿,擦了把手,颤巍巍地从厨房出来。老人很平淡地讲述自己的境遇,几十年的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刻的印迹。可是她微笑的样子,真的很美,很慈祥。村民说:“哪家有个难事需要帮忙的,桂梅婆总是在所不辞乐呵呵到场,村里人都很喜欢她。”
工作队为了弘扬这种善良淳朴乐善好施的精神,特意以桂梅老人名字命名修建了“桂梅亭”,配备了全新的茶桶茶具,来往路人除了喝茶解渴,还能停下来小憩片刻。
“上善若水,厚德载物”。在藕塘村一个平凡的村民身上,这种精神得到了最好的诠释。往后,这种精神还会润泽村中每一位后代子孙,发扬光大,源远流长。
这些年来,随着社会发展,村里的面貌也发生了很大的改变。村里有一部分居民,原本住在金山湾,那是全村海拔最高的地方,水源不足,每到夏天就缺水。交通极为不便,进出都靠蜿蜒盘旋的山道,村民没有交通工具,出一次门得翻山越岭气喘吁吁走上大半天。近年来在国家避险解困政策的鼓励下,那几户人家相继搬迁到藕塘集中居住。随后,村里建了光伏发电站、猕猴桃园地和扶贫车间,村集体经济有了提高,村民们在家门口不但有了就业机会,还能靠土地入股获得分红,日子有了改善。在文旅局帮扶下,村里相继修建桂梅亭,结了河堤,新建了集中饮水的水井,建了崭新的村委会办公楼,配套完善了文体广场设施,活跃了群众文化生活,以村里独特的地域文化打造的《打硪歌》节目曾获全市一年一度的“群星大奖”,老百姓茶余饭后,唱山歌、跳广场舞,其乐融融,有了充实的业余文化生活。
与大多数贫困村不一样的是,藕塘村一个有温度的村庄,是一个充满爱的村庄。精神富裕了,物质何愁不富?
从2016年驻村到如今,一晃五年了。在这期间,我们见证村里的大小变化,与村民们早已结下了深厚的感情。每次路过藕塘的地界,尽管要去的是别地,可心里会情不自禁涌起一股温暖,那是踏在回家路上特有的情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