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物成感,随体诘诎
——读李城外先生诗集有感
○郭彧

  李城外先生身为我国五七干校研究第一人,向阳湖文化研究专家,其经历与成就早已为人所熟知。今年,得先生慨然馈赠《向阳轩诗稿》及《向阳轩诗稿新编》共七册,拜读后,方知先生诗歌创作用力之勤、笔墨之深,遂不揣冒昧,写下一点不成熟的意见。

  一、触物成感

  诗本缘情,情缘物感。《文心雕龙》有言:“诗人感物,联类不穷。流连万象之际,沉吟视听之区。写气图貌,既随物以宛转;属采附声,亦与心而徘徊。”城外先生的诗歌创作深得感物言志之妙,其心敏,其情深,既有联类不穷之感,又多壮达之吟,忧乐之叹。具体而言,可归为三个方面:

  一是感物敏。日常熟睹之事,城外先生往往能深入其中,感而成诗。咸宁有大事发生,他有作,如《贺咸马成功举办》《咸宁解放七十年有做》,咸宁有小事发生,他亦有做,如《喜闻温泉钟楼重启》《贺咸宁首家24小时书店开张》。他游园,便有《游嘉鱼二乔公园有感》《崇阳茅井村随感》,他登山,便有《葛仙山》《登天岳关》,他拜陵,便有《谒吴致民烈士墓》《重谒闯王陵》《拜谒伦敦马克思墓》。生活如水,他之诗作则是连篇累牍,蔚为大观。

  二是感物深。读城外先生之诗,一大乐趣便是寻找其诗情的微妙缠绵之处。如《咏东坡赤壁》和《重上岳阳楼有作》均为登临之作,然在《咏东坡赤壁》中,城外先生写的是“一词豪放传千古,二赋留香众口中。遥想历朝遭贬客,风流绝唱几人同?”从赤壁词和前后赤壁赋着手,感怀其风流绝唱,内蕴“诗穷而后工”的豁达与振作。而《重上岳阳楼有作》则是“又进湖湘情意满,心中最重岳阳楼。范公名句千年颂,到此谁思万户侯?”所蕴的却是忧乐之思,其内伸发,似颇有儒家“虽千万人吾往矣”之壮怀。两诗相较,其异同之分,悲慨之别,正是读者会心之处。

  三是能感物之壮。诗歌能壮,在于其情大而刚。《向阳湖文化研究会成立二十周年志庆(2首)》中,先生所感之物为国之青史,所秉持的乃是为国保遗存之心志,其志坚定,其心不移,是“干校钩沉无止境,向阳文脉永相亲。”是“国保遗存咸宁幸,向阳史记勇承担。”这也恰是城外先生一生所坚持的事业,其撑天持地处,是其二十多年的积累与苦辛,当然有其大,有其刚。而在《〈向阳轩诗稿〉逾千首感赋(2首)》中,先生所感之对象则是自身之创作,“达命殿堂迎水月,穷途旷野放歌喉”颇能令人为之一振。相对于天下、青史这样的宏大叙事,此时的城外先生选择是个体之我的个体表达,是傲岸风骨,骚人风流,然其追求也自千古,有其不可磨灭处。两诗并置品赏,不难发现其均是城外先生投入一生的理想,是其为人之侧面,如太极之阴阳,相形而为整体,相对而得其道。

  二、随体诘诎

  随体诘诎者,出自许慎给“六书”下的定义:“象形者,画成其物,随体诘诎,日月是也。”化用在此,在于其令人联想起城外先生诗歌创作的另一个特点——在不断的交流中,发生情感的碰撞、生发、变化和演进,最终见之于文辞。

  首先是城外先生与他人的酬唱中的诗意演进。情感是需要交流的,它在交流中闪光,更在交流中壮大,城外先生爱结友,乐酬唱,其创作在碰撞中得到进一步的推进。如《和林阳兄〈春〉》:“久雨又晴天,空中见纸鸢。风微吹暖日,春晚忆童年。景胜花前月,情敌酒后笺。诗心随我动,何必去参禅。”林阳先生原诗为:“风住见青天,春来放纸鸢。闻香花几日,赏绿韵经年。门对梅湖月,墨飞雪浪笺。飘然诗思至,适意即为禅。”如果说林阳先生所描写的乃是春之欢喜,表达的是一种成年人所喜爱的动中之静的话,城外先生则是反用其意,表现的是一种静中之动,是心之无极,是情之不羁,是久雨又晴的雀跃。将“门对梅湖月”与“情敌酒后笺”相对,兴味更浓,而“适意即为禅”与“何必去参禅”的态度印照,恰见其感物之奇。

  其次是城外先生反躬自省中的诗意升华。疫情期间,城外先生人在家中禁足,心却与国沉浮,遂将每日所闻所思所想,以七绝记之,成《疫期日志》组诗等巨制,以多篇长幅的方式,进行大容量的历史叙事,诗歌也就成为了难以忘怀的家国记忆。

  陆游曾言:“我初学诗日,但欲工藻绘;中年始少悟,渐若窥宏大。”“诗为六艺一,岂用资狡狯?汝果欲学诗,工夫在诗外。”读此,似可知城外先生诗歌创作为何能在短时期内取得如此之多的成果。王国维《文学小言》曾言:“无高尚伟大之人格,而有高尚伟大文章者,殆未之有也。”何则?有高尚之人格者,自有高尚之心灵,自有伟大之追求,换言之,自有伟大之志意,自有无穷之感发。明乎此,城外先生诗歌创作之意义也就不言而自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