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5日 星期
一线天
袁丽明(通山)

  办公室临街那面墙壁是弧形的。为了美观,窗户做成窄窄的竖条,嵌着玻璃,无法推拉,不能通风,只可观光。

  第一次走进这间办公室,我便想到了九宫山的“一线天”。站在斑驳清幽的石壁下,一孔缝隙在眼前,仿佛是谁穿越古今成魔成妖的关口,也不知是谁修炼千年终于挪开这连绵群山,让无数双眼睛得以窥视山外的春光。走进“一线天”,山寂寂对望彼此,花朵朵幽幽绽放,山里山外,像两个世界,身心震撼。其实,不管迈去多少脚,山还是这样的山,景还是眼前的景,只不过是大自然鬼斧神工带来的错觉而已。

  办公室窗户的奇特造型,把窗外原本一览无余的风景定格成狭窄的竖条。视线范围内,有半家理发店和半家婚纱馆。

  闲暇的时候,我喜欢看婚纱店的顾客,准新娘穿着婚纱端坐镜前,任化妆师打造成天仙一般的模样。小姑娘集青春与幸福凝聚一身,一辈子最特别的时刻,有最特别的美,散发令人羡慕的光芒,雪白的灯光,照出身旁准新郎的满心欢喜。理发店里,清一色都是小青年在忙忙碌碌,店里偶尔冷清的时候,他们也会趴在窗前听风听雨。

  临窗闲望,虽然没有“一线天”壮景的强烈冲击,但是也有精彩纷呈的收获。一边是自己努力工作经营的梦想,一边是即将面临的多彩生活。路上每一张行色匆匆的脸,都记载着酸甜苦辣各种姿态。春阳中鸟儿在雀跃欢唱,用悠扬替换了飞越寒冬的奔忙。

  开始我并不怎么喜欢这个样式畸形的窗户,因它阻碍视线,看着堵心,有种无法发泄的憋屈。

  很长一段时间,窗外有了大变化。对面高楼被征收改造,居民搬家,商户撤柜,工程车进驻,日夜施工,对面由高楼变平地到深坑,一眼俯视下去,全貌尽收眼底。同事每天都热心地凑在窗前凝视,见证商业中心一步步变成工程中心。经过工程师与各种施工机械的精心雕琢,很快,又会有一副全新的面貌在这里拔地而起。很荣幸,在一条缝隙里,我们都见到了这片地重生的过程。

  眼下是春暖花开的时节,常有小麻雀在窗外试飞,唧唧啾啾的,好不热闹。它们用稚嫩的喙敲击玻璃,飞累了就贴在窗沿上,探着脑袋看我,像要窥视我心中的秘密。

  此时的我,正在热心接待一个涕泪双流的朋友。她一股脑向我倒出满心苦水,生活一地鸡毛,工作诸多不顺,孩子顽皮不改,家里油瓶倒了没人扶,自己恨不得生出三头六臂,总是顾此失彼得不偿失。一个脆弱的小女人,承受得太多就会扛不起,烦恼与失落随之而来,种在心底的疲惫与绝望就会生根发芽。我悄声抚慰,很想跟她说,每一段挣扎与不堪背后,都有一个新生在迎候。可是我怕她不信。反正我是坚信的,因为我见过。

  缝隙,其实是一种倾诉。大山把自己撕开,人们便对山外有了向往;洪水把自己撕开,成了叹为观止的瀑布;墙壁被窗楞凿开,不管高矮胖瘦,都让人有了一线全新的视界。我们一起交流的时候,心门便打开了缝隙,涌进了彼此的温暖。

  狭窄的“一线天”,原来是个美好的小世界!

2019年5月5日 星期

第04版:文学副刊 上一版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