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1月24日 星期
雪落随阳山
陈泉辛(赤壁)

  我的故乡在鄂南赤壁随阳山区,那是一个山骑着山、山连着山的美丽地方,由于地处林区,这里的海拔比较高,气温普遍比山外低好几度。因此,每年下雪要比山外来得早一些。那漫天飞舞的雪花给大山披上了白色的羽裳,全都银装素裹,冰清玉洁,充满诗情画意。

  有一年故乡下雪,从傍晚开始,一直下到第二天傍晚也没有停歇。当我一觉醒来,推开房门,一股乾坤天地的清新之气扑面而来,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冰琢玉砌的世界。站在天井边抬头看天,只见瓦房上覆盖着厚厚的白雪,屋檐上垂挂着晶莹的冰凌。再走到村外,美丽的雪花还在簌簌飘落,在迷茫的竹海中欢乐而自由地舞动着,充满了灵气,村庄和田野铺盖上了一床厚厚的洁白棉絮,遥望门前的大山,也是一片茫茫竹海雪原,环顾四野,青山白了,大地白了,房屋白了,树木白了,柴禾垛白了,池塘白了,田野也白了。

  最妙的是,在大山里那些不屈腰肢的翠竹被雪絮也压弯了枝丫,偶尔承受不住雪凇和冰凌的重压的时候,翠竹也会爆裂,在寂静的山村发出炮竹一样的脆响,惊得山里的野兽和飞鸟四散而逃。冰雪与森林相依、冰雪与古树相伴,千里冰封、万里雪飘的北国风光便一览无余,美丽的山区在冬季更显分外迷人。

  每次下雪,我都非常兴奋,常常站在雪地中,仰望那雪花空灵曼妙地从天而降,刻意让它降落在我的身上,落在红扑扑的脸蛋上,或者覆盖在帽子和那长长的睫毛上,我特别喜欢雪花亲吻我的脸颊,有时候我伸出手接住雪花,像欣赏一件珍贵的艺术品一样潜心端详起来。这美丽无比的天使,洁白而轻盈,在我的手掌心里融化,瞬间变成一滴明亮的水珠。恍惚间,我就和雪花融为一体了,忘掉了一切繁琐杂务,一切烦恼忧愁,心里只留一片纯净,一片空明。

  雪后的村庄,那是一个童话般的世界。滑雪是我童年最喜欢玩的运动,没有滑雪板,我们自己找来斧头、锯子、木料、竹子自己做。滑雪板做好后,我和小伙伴们飞快地来到带斜坡的马路上,放下滑雪板,坐在滑雪板的小板凳上,一溜烟滑到几百米开外的平地上,然后折返回来,重新滑一次,后面跟着跑来看稀奇的小朋友。我反反复复地滑雪,在滑雪板滑过的地方,留下深深的辙印,更引来铜铃般清脆的欢笑声。

  瑞雪兆丰年,大山里的雪,往往铺天盖地一下就是一个夜晚,一片一片地厚积成白色的地毯,把山地里几垄青青的麦苗全部覆盖住了。耕牛被困在牛棚里,父亲为牛喂完水和草料后,望着远处的田野,抑制不住心中的喜悦之情,感慨地说:“好大的雪!一场好雪,明年一定大丰收!”是啊,家乡的冬季非常漫长,在长达一个多月的冰雪期内,整个随阳大雪封山,神奇雪凇长时间不融化,可以冻死越冬的害虫,雪水滋润来年的庄稼旺盛生长。

  随阳山里的雪夜是十分美妙的。记得童年的时候,大雪弥漫,我们全家围坐在暖暖的火塘边,静听长辈讲故事,讲生活中做人的道理。火房里热气腾腾,炉边的铁罐里咕噜咕噜地煮着腊肉,灶台上的小酒壶里煮着山里人自己酿造的米酒,火塘里的柴火灰里焖烧着自己种的红薯,香气四溢,一家人边吃边聊,不亦乐乎……

  开天了,雪晴了,一轮红日在东方冉冉升起,把随阳山区的林海雪原照得一片通红,好似电影里面的色彩效果。雪凇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更加晶莹剔透,被大雪压弯的翠竹已经悄悄地抬起了那不屈的头颅,伸直了那笔挺的腰肢,马尾松也如释重负地抖落了身上的雪花,露出了一身绿色的春装,在阳光下格外精神。屋檐上的冰柱也开始融化,大山向阳的树林里的雪水汇成了千条万条小溪,滋润着这一方土地……

  离开乡村后,我时常回忆起家乡的雪景,那个纯洁而宁静的世界。故乡的雪,拂去世俗的尘埃,让心灵更加淡泊和从容,陶冶了我的情操,给我的童年带来了无穷无尽的欢乐,给了我圣洁的怀恋。

  故乡的雪,我想永远拥抱你,拥抱你的纯洁和奉献。

2018年1月24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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