丝绸之路不仅是一条商路,更是欧亚文明的文化交流之路。在“一带一路”倡议的大背景下,丝路文化成为当下研究热点之一。
在众多相关图书中,敦煌研究院编的“丝路译丛”,汇集了各个国家顶尖丝绸之路考古专家的力作,呈现了当今丝路文化研究的最新考古成果。
A 欧亚文明的碰撞与交融
1999年到2007年之间,联合国考古队在中亚五国和印度北部“玄奘之路”上收获重大发掘成果:数百尊佛造像,两万平方米壁画,足以“再造一个敦煌”。之后,中国北方陆续出土中亚来华粟特人在北朝的墓葬文物,和“玄奘之路”海外成果遥相呼应。
近年丝绸之路国际会议上,欧亚各国学者纷纷把上述两批文物糅合分析,取得里程碑式的学术突破。这些突破性的考古发现和研究,促成了“丝路译丛”的出版计划,并被列入国家出版基金项目。
“丝路译丛”的作者,是来自俄罗斯、法国、英国、乌兹别克斯坦、德国、美国、意大利、巴基斯坦、印度等国的研究专家。丛书配有大量插图,展示考古所得的壁画、佛像和珠宝,图文并茂,深入浅出,对于丝绸之路历史和文明的研究具有突破性的学术价值,充分展示欧亚大陆文明碰撞与交融的壮阔历史场景。
2016年11月,“丝路译丛”推出了前三部书《唐风吹拂撒马尔罕》《驶向撒马尔罕的金色旅程》《突厥人、粟特人与娜娜女神》。作者都是丝绸之路顶尖考古专家,其中《突厥人、粟特人与娜娜女神》的作者马尔夏克被誉为“中亚考古之父”,在2003年夏到2006年夏,曾带领联合国中亚考古队分别在撒马尔罕场地和塔吉克片治肯特场地进行挖掘考察,阐释了中亚粟特古国文明的异彩纷呈以及粟特商旅在丝路历史上的重要角色。
日前,“丝路译丛”又推出两部最新译著:《张骞探险之地》和《从波斯波利斯到长安西市》。
B 武则天唐高宗“现身”撒马尔罕古城
从地图上看,粟特古国是欧亚丝绸之路的核心地区,现在的地理区域,西边部分在塔吉克斯坦境内,东南部分位于乌兹别克斯坦境内。
粟特壁画中最有名的要数撒马尔罕古城大使厅壁画。大使厅建筑遗存之所以被学界称为“大使厅”,是因为该厅壁画展示了盛唐时来粟特的各国大使和当地的宫廷生活,该壁画由粟特画家完成,却带有鲜明的唐代绘画元素。
在大使厅西墙,唐朝的使团手持蚕茧、生丝、白绢,与来自波斯、吐谷浑、高丽等国的使臣,在突厥武士的陪同下一同拜谒粟特王,共庆波斯新年“纳乌鲁兹”。
2002年,日本知名学者影山悦子指出,大使厅北墙所画的是盛唐气象,墙面由垂直水面分成两部分:左半边是湖水,龙舟上乘坐着巨大尺寸的武则天,伴随着宫女,正在向水中投掷粽子,吸引鱼群;右半边是巨大尺寸的唐高宗,正带着随从在上林苑猎豹,人马杂沓。
影山悦子还推测,粟特画家可能是听了去过长安的胡人描述端午节的唐朝宫廷场景,揣摩着画出了唐高宗猎豹和武则天乘龙舟的画面。
意大利考古学家康马泰进一步根据历法推算,端午节在盛唐时期,恰好与大使厅西墙和南墙描绘的波斯新年时令重合。撒马尔罕古城大使厅北墙壁画重现了端午节在盛唐时候的场景,这对于汉学家而言特别有价值,因为在中国本土,并没有一件描绘端午节的唐代艺术品存世。
C 中亚钱币上曾用汉字
根据最新的丝路考古成果研究,中国钱币渗透至西域的过程分为两个时期:
第一个时期是公元前118—581年的五铢币和王莽改制时期的货泉币;
第二个时期是公元7世纪—8世纪期间渗透至中亚的唐代铜币,这种铜币对西域中亚复杂的货币系统影响巨大,尤其对粟特产生了极大的影响。
尤为值得一提的是,唐代时期,中国钱币的流通范围更为广泛。同拜占庭帝国和萨珊王朝的钱币一起,唐代钱币是作为国际货币被使用的,它们为伟大丝路上的贸易活动服务。
当时流通至西域的唐代钱币主要为三种:最常见的是正面方孔四周印有“开元通宝”四个字的钱币;还有一种唐代钱币印有“大历元宝”字样;第三种钱币印有“乾元重宝”字样。
目前,一共有三十件左右的唐代钱币在丝路被发掘,它们都是在古城遗址和定居点的文化层被发掘出来的,比如舒拉卜库尔干遗址的住房内。这说明在西域中亚,唐代钱币确实是被用作市场流通货币的,使用唐代钱币的区域包括七河、费尔干纳、石国、粟特、北吐火罗斯坦。
唐代钱币的这种分布,说明丝绸之路的主干道之一穿过这些地区,中国商品经过这里流通到吐火罗斯坦随后到印度。玄奘和尚在公元630年左右就曾经过这条路前往印度取经。
唐代钱币的重要作用还在于对中亚钱币的形成产生了极大的影响。比如大约7世纪左右,在粟特发行了带有粟特文和汉字的双语钱币:在硬币正面就如唐代钱币一样印有四个汉字“开元通宝”,而在反面则是粟特的文字。
链接
西出玉门关 眺望撒马尔罕
万里欧亚丝路上,中亚五国地处十字路口,北接草原,南往印度,东邻汉唐,西连波斯、地中海。历史上的粟特九国,是中亚阿姆河与锡尔河之间的一片肥美绿洲,位于今天乌兹别克斯坦和塔吉克斯坦境内,而撒马尔罕古城正是粟特九国的文化中心。
两千年来,粟特绿洲曾被波斯、希腊、贵霜、白匈奴、突厥、阿拉伯等邻国征服,也曾进入大唐帝国版图近百年(658—751年);这里文化积淀深厚,历来是欧亚各国考古学家目光之所聚。如果说从长安到罗马的万里丝路是一根足够长的杠杆,那么中亚粟特学则被国际学界视为撬动整个欧亚丝路的支点。
从文化地理上说,中亚五国如同打开的扇面,扇骨的轴心就在敦煌。当年汉唐帝国首都长安和洛阳,因为路途遥远,不能直接沟通西域三十六国;而作为汉唐帝国海关,敦煌地处河西走廊,中原与西域的文书都通过敦煌这个重镇来传达。欧亚丝路的希腊、波斯、印度、草原文化遗产,随着丝绸之路的使臣、工匠、僧侣、商队,经由中亚传入敦煌,经历了汇聚、凝练、衍变,与汉唐风俗糅合为一。
敦煌,汉唐帝国给入华中亚人发放“签证”的地方。粟特人从撒马尔罕、碎叶城,经喀什、和田、龟兹、伊犁、吐鲁番进入敦煌,就开始需要使用汉文,也会被编入户籍、定下姓氏。如十六国的后赵国王石勒,祖先来自石国塔什干;盛唐将军安禄山,祖先来自安国布哈拉。来自撒马尔罕的胡旋女,也在敦煌壁画上留下身影,在佛国莲池前如风旋转。
而几乎与此同时,在撒马尔罕的大使厅壁画上,出现了唐高宗上林苑猎豹和武则天曲江池划龙舟的场景,两地遥相呼应。
(本报综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