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是山城普通居室,但洁白的天花板上,有一对新燕筑巢,也是十分令人惊奇与欣喜的。
这些童年亲近过的燕子,如同儿时伙伴放下了漫长的求索,与我亲临,让我温暖,给我以柔软的遐思。燕子回到温暖的南方,有的照样飞到旧巢,有的则只好重新安家。这对新燕没有现成的享受,一切都得白手起家,可能选择我家阳台也是几经周折。碰到过顽童驱过,遇到某个主人心情不好,还有几处太嘈杂,才落脚此地。颇费思量,最后决心在这里开始一场持久的耕作与爱情。整个春夏,情侣燕都欢快忙碌地飞翔着,从河边、山地一嘴一嘴地衔泥,一啄一啄地粘巢。
相对弱小的身体来说,燕子要垒的窝很大,很难。每次只衔来一滴泥,有时飞到半路泥掉了,又不得不折身返回,这种循环往复的劳动,如蜜蜂筑巢、蚂蚁搬家、愚公移山,其劳动强度之难以想象、成功的期望度之艰,足以令人生畏,足以让脆弱者自抛自弃。可是,看似无法企及的浩大工程,却被燕夫妇默默地干成了,那精密度、工整性,那千啄万接的镂痕,与我过世老父的木工手艺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想,这一刻我对劳动光荣的理解,对劳动者发自内心的崇敬,是十分纯真热切的。
父辈讲,燕子一年要孵两胎。当雏燕伸出嫩黄的嘴向燕父燕母欢叫时,我心里阵阵感动。勤劳者生生不息,每一个辛勤持家的生灵,是应该得到这甜蜜的补偿的,我衷心祝福好邻居燕子,祝福小燕子快快长大,像她们的父母一样勤劳、自强,为人类多做益事。
我敞开了窗户,也敞开了心扉。让心田里长留燕的英姿,翻飞在我的脉搏里。四季要轮回,人事有沧桑,燕子终会离我而去。就像老父带着无限惆怅去了,就像风烛残年的母亲不愿吻别亲情一样,在我人生的历程中,燕去燕来,但我永远不会随季节的改变而忘记飞燕带给我的热爱生活、诚实劳动的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