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是伸向世界的触角

  ■咸宁实验外国语学校 孟可

  学习了课文《昆明的雨》之后,班上学生小泽开始迷恋汪曾祺的文风,他买来《人间草木》进行阅读和仿写。那段时间,他的习作中“汪氏元素”俯拾即是。期中考试时,他用“牛肝菌”“仙人掌”将作文格子填得满满的,本以为能取得一个好的分数,结果却并不如人意。他跑到办公室带着怨气问我:“我明明背了《人间草木》里那么多关于植物的描写,为什么分数上不来?”

  这个问题让我想起叶圣陶先生的话:“写作的根源在于生活,脱离生活的技巧只是纸扎的花。”我拿起他的答卷,指着其中一句“仙人掌在月光下舒展经络”问:“你真的观察过深夜的仙人掌吗?”他愣住的神情已经给出了答案。

  第二天一早,我把自己精心照顾的一盆微月带到了教室。在学生们惊诧的议论声中,我说:“汪曾祺写菌子前,定是尝过牛肝菌的鲜腴,若未看过草木,怎能写出人间草木呢?”只有手掌大小的微月在晨光的照耀下开出深浅不一的红,纤弱的枝条在风中轻轻摆动。

  这堂观察课持续了二十分钟。当小泽在课堂练笔中写着“叶背淡青色的脉络像婴儿手掌的纹路,不甚清晰”时,前排有同学突然激动着发言:“虽说叶子是绿色,但新叶和老叶的绿不一样,迎着阳光和背着阳光的绿也不一样。”这种发现让我想起建构主义学习理论——知识不该是搬运的货物,而应成为探索世界的脚手架。

  后来小泽总带着笔记本逛校园。他记教学楼后的栾树“栾树毫不吝啬,七月里细碎的黄花洒了一地,九月又挂起了三角灯笼果。叶子还没泛黄呢,果子倒先红透了半条街。”写行政楼前的紫藤萝“紫藤萝是急性子,清明前后就赶着把葡萄串似的花穗挂满木架,藤条翻墙越户地疯长,生怕错过一天好时光。”在作文讲评课上,我展示了他的佳作,“汪曾祺的文字之所以动人,不在于罗列了多少草木之名,而是让万物都有‘我’的色彩,这就叫‘以我观物’,小泽同学也做到了这一点。”正如朱光潜所言“物的意蕴深浅和人的性情深浅成正比”,文风从不是遣词造句的喜好,而是观察世界的视角。

  随着小泽同学愈发细致的观察,他不再执着于文章是否符合“汪氏散文”的特征,反而他的作品却越写越动人。杜威说:“教育即生活。”我想,也许写作教学的本质,就是帮学生找到与世界对话的独特方法。当他们真正扎根于生活的土壤时,他们的文字自然会生出触角,去触碰最真实的世界。那些被试卷框住的格子,终会溢出自由的芬芳。而我们语文老师的使命,就是带着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去观人间百态,去赏雪月风花,去见自我和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