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春节,回老家拜年,家家饭桌上都有包砣。包砣似乎总吃不腻,满桌佳肴中,它总是一道被抢光的菜。
包砣是家乡独有的一道美食,其形如圆球,一般包为四五厘米直径大小,蒸、煮、炒,三种吃法皆可。家乡人习惯先将其煮熟,再以油盐葱和特制固体酱油快速翻炒几秒。炒过的包砣,浓香四溢,金黄诱人,令人馋涎欲滴。逢年过节,或款待重要的客人,家乡人往往要做这一道菜。
做这道菜其实并不简单,就我包包砣的经验而言,完成所有工序,包好三十多个,我一人常常需要一个半小时以上。先要准备包砣馅。将洗净的五花肉和油干切碎,倒进锅中,依个人口味喜好,掺入少量细碎的萝卜丁、豇豆米或小虾米,再放入适量的盐、酱油、蒜米粒、味精或鸡精,将馅调均匀。第二步是要调薯粉皮。为让薯粉皮松软有筋,好捏不酸手,粉中可加一丁点盐。皮调得好不好,直接决定包砣的质量或包砣能否包成功。调粉要趁水开时,特别是寒冷的冬季,水一开,马上倒水入粉,同时用筷子搅动粉。粉揉至不粘盆底,成面团状即可。如果揉的时间过长,粉就揉死了,薯粉皮的韧性就会减弱。
家乡人大都会包包砣,但并不是每个人都能包好。水平高的,能将包砣皮包得又薄又不易破,收口处还没有较厚的褶皱。年轻时,我并不会包包砣,因年幼时缺乏练习机会。小时候,正值贫困年代,吃肉是奢侈的享受,一年中,除了过年必有包砣吃之外,其余时间,家中能包五六次包砣吃算是上天眷顾的生活了。因为食材宝贵,每次母亲包时,我欲插手,父亲怕我包坏了浪费食材,总是喝止我。于是我只得双手托着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母亲先从大薯粉团中捏起一小坨薯粉,右手蘸点生薯粉,在掌中揉成小圆团,然后用两手的拇指和食指捏成小小碗。碗成,舀一小勺馅,馅或浅或满,然后母亲左手托着碗,拇指和食指环着碗沿,慢慢转动,右手拇指和食指则捏着碗沿的皮,辅助转动。这薯粉皮也真是有魔性,几转几转,碗口就收紧得密不见缝了,碗口处的薯粉皮也转成了螺旋状的蒂。最后捏断蒂,一个圆溜溜的包砣就成了。我常常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惊诧母亲的速度和手巧。母亲则看出了我的跃跃欲试,常常趁父亲不在时,赏给我一小坨薯粉,让我像玩橡皮泥一样玩捏,但是宝贵的馅是绝不允许我糟蹋的。也许是小时候的耳濡目染,三十岁前不会包包砣的我,成家后第一次独自包包砣,竟然成功了。后来,次数包多了,越来越娴熟,但速度与成品质量远不及母亲。
我家孩子爱吃包砣,逢人便说,我母亲最会做的菜且做得最好吃的菜便是包砣。可惜我生性怕麻烦且工作繁忙,一年包不上几次包砣。尽管如此,但这不影响我以会包包砣自傲。逢上节假日,有时勤快劲冲上头脑,我也会花个半天时间包一包。包好后,把整盘的圆滚滚的白色包坨一拍,或者煮熟后用闻名遐迩的家乡酱油炒好,然后把包砣照片发在微信同学群,往往会引来数个流口水的表情。我这是故意馋几个远在异乡爱吃包砣的男同学。其中一个常常哀叹,没有找一个会做包砣的老婆。我年前向他推荐了一家专卖家乡包砣的小店。没想到,他当即加了老板微信,订购了一百个包砣过年,第二天便收到了货,在赞叹包砣美味的同时,哭笑不得地跟我说,运费价超过了包砣价。
现今,正月刚过,家乡的梅花绽放出朵朵红云般绚烂的花朵。那些不辞万里奔赴家乡过年的人,定是带足了包砣,在馥郁梅香的远播中,再一次踏上了征途,远赴他乡奋力打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