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兰花儿开
■余云环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八二五六,二八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这首童谣伴随我度过快乐的童年,尽管我跳绳跳得不好,常被罚去摇绳,我也会在一旁开心地唱着童谣,跟着节奏摇旗呐喊。儿时的我不懂这首童谣的真实含义,但童谣里的马兰却是儿时的口粮,也是饥荒年代赖以裹腹的美味佳肴。

  七十年代的家乡,饥饿如影随形。于是草根、野菜常常被拿来充饥。在众多野菜中,马兰的生长期比较长,味道较其它野菜来说没那么难以下咽,有时被妈妈用心烹煮甚至会觉得十分美味。

  阳春三月,正是草长莺飞时节。马兰就如雨后春笋般四处探出头来。这时候我们村的女孩就开始忙碌起来。一个竹篮,一把剪刀,亦或是塑料袋、布袋是村里女孩此刻的装饰,带这些东西上学老师也会见怪不怪。

  马兰较之其他野菜来说,身形娇小,且辨识度高。茎是赤红色,叶子圆圆润润的,颜色是千古不变的青绿。

  剪马兰也是一门技术活,不仅要求剪刀锋利,人也要眼疾手快。剪刀生锈,螺丝不紧,马兰半天剪不下来还会让手起泡;手脚也得麻利,慢一步,整块马兰被人占了,又得找新的目标。据说马兰是牛最喜欢吃的美食,我们常常在牛嘴中“抢食”。抢了老牛的马兰,老牛也不恼,慢悠悠地摇着尾巴寻找别的马兰地。看着老牛那憋屈哀怨的眼神,我们一边笑骂自己不地道,一边继续跟在牛屁股后面转。长辈告诉我们,牛吃马兰会连根拔起,被牛啃咬过的马兰地,来年很难长出马兰来。为了来年不饿肚子,我们尽可能抢在老牛的前面剪掉马兰,而且是必须用剪刀的尖贴着土剪,这样牛的舌头伸得再长也无法卷到了。

  每年3至5月,是马兰生长的旺季,我们剪了一茬又一茬,田埂和堤坝上的马兰剪光了,周末就去山上剪。山边上的马兰没有堤坝、田埂的马兰长得旺盛,但也逃不脱我们这一双双贼亮的小眼睛。

  剪下这么多马兰,是不是吃不完会烂掉呀?我们可舍不得。

  新鲜的马兰洗干净了,在锅边滚一点油,放些盐巴,大火炒两下就非常清脆可口了。如果妈妈哪天不忙,把新鲜的马兰放开水里焯一下,捞起来放些生抽、醋、辣椒酱,加上蒜沫,滴一两滴香油,那可就是无上的美味,吃完了连盘子都得舔两下。那些吃不完的马兰,都会被妈妈用开水焯好,挤干,铺在竹箕上曝晒,晒得干脆干脆的,收起来等到秋冬季节,再用开水浸泡,放些盐,放进锅里一蒸又是一道下饭菜。如果里面加一个鸡蛋更妙了,那是奢侈品,有客人来了尚可偷品一匙。干马兰极易收藏,经久不坏。干马兰还可以加少许米煮一锅马兰粥、马兰饭。闻起来清气扑鼻,吃起来口齿留香。加点盐,连菜也省了,我能一口气吃三大碗。

  我好奇地问姐姐,马兰真的会开花吗?我怎么没看到?姐姐屈着手指弹一下我的额头说:“小傻瓜,马兰肯定能开花呀,只是它们还没来得及开花就被我们剪掉了,即使有‘漏网之鱼’,那是很隐秘的,不仔细看哪能看得到呀!”

  于是我的心里就怀揣一个梦想,梦想马兰开花的日子。

  1982年,我们村迎来了土地改革,田产到户,村里人除了在自己的责任田上耕种,还可以出去找副业,解决了温饱问题,我终于看到马兰开花了。

  暮春初夏,田边地头,一朵又一朵,一簇又一簇,马兰花犹如繁星点点,优美的形态在微风中翩翩起舞,恍若梦境。细长挺拔的花梗撑起宽阔的花篮,六片红里透紫的花瓣拥护着金黄色的花蕊。花瓣还有白色的、绽蓝色的,淡雅而美丽,高贵而矜持。

  马兰花儿开,开在幸福美好的新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