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腊月门,老家乡下年味香了。脑海时时浮现打年粑热闹场景,勾起童年美好回忆。
小时候,山村偏僻闭塞。家里置办年货全靠老石磨和老石碓,石磨出豆腐,碓臼出年粑。忙时,碓粉人家还得排队,村头碓臼屋里踏碓声伴着说笑声直至通明。家里打年粑,母亲提前精心筹备,选好优质大米和糯米外,还会找家帮手协作,记忆里每次打年粑都是与细娘家携手同行,妯娌俩和和睦睦商量打年粑事宜,一个忙踏碓,一个忙筛粉,两人配合默契,我们一伙毛孩高兴得满屋乱跑,感受一家人打年粑乐趣,偶尔兴致来了,顺便搭把手帮着递壶茶,踏踏碓。不经意间,母亲头发眉毛蒙上白色粉末,演变一副圣诞老人般模样,伴着满屋清香味,笑得双眼眯成一条缝。
祖母忙灶台,备柴火,涮窝底,一边燃灶热水,一边吩咐铺桌摆凳,拉开制作年粑架势。我们显得格外殷勤,或许是嘴馋的原因,早早洗好竹制蒸笼,古铜色梨树粑印已洗漱晾干。母亲制作年粑喜欢趁热“打铁”,食材力求一个鲜字,年粑从出粉、揉粉、搓剂、蒸制,每一环节一气呵成,运用自如。
做年粑揉粉是个体力活,打芡和粉需要力气大的男士来完成,和粉任务由叔父承担,虽说寒冬,叔父穿着单衣上阵,一盆粉下来,大汗淋漓,如同消耗十几里路程体能。看着叔父气喘喘的样子,我们边递茶,边拎着毛巾擦着额头汗珠。叔父一面和粉,一面风趣地说,男孩子吃不了十年闲饭,等你们长大了,和粉任务交给你们。时间也过得真快,叔父早已到了退休年龄,现居小城颐养天年。
揉好粉就要出剂子,母亲搓剂子动作麻利,白胖胖的粉团捏成长长粉条状,一时半会,眼看长形粉条魔术般变成一个个圆形剂子。一群等候多时的毛孩,手持图纹并茂木雕粑印左右晃动,比试谁的粑印里花瓣宽,花冠厚,鸡腿长,鱼尾肥,图纹新,围坐大簸箕旁说说笑笑。白净净的剂子出来了,毛孩们你争我抢,一双双小手快速将剂子纳入粑印里,伴着粑印与粘板哐当撞击声,年粑携花带叶脱颖而出,摆在簸箕里一圈圈,一摞摞,看上去特别温润喜庆。
蒸年粑时间很关键,时间短了,担心年粑夹生。过去,老家乡下拥有钟表的人家不多,时间很难掌控,祖母有经验,老人家借用祖宗的传统,常以一炷香为准,等年粑上笼时,把一炷香点燃插在灶台上,等到一炷香燃尽后,年粑蒸熟出锅了,莫说老方法还真管用。整个厨房弥漫一股香味,母亲手蘸冷水轻柔掀开蒸笼,团团热气四处乱窜,整个空间被暖流包裹着,眼前年粑热气蒸腾,糯糯清香味把鼻子拴得牢牢的,年粑酽酽味道,就是家乡的味道,幸福的味道,也是远方游子牵挂的味道。
人逢喜事精神爽。祖母迫不及待拿出存放多时蜂蜜,新鲜年粑蘸着蜂蜜吃,一口鲜,一口糯,一口甜,乐坏了我们一帮毛孩。祖母喜欢锦上添花,带有雄鸡、鲤鱼、茶花模样年粑栩栩如生,随手把胭脂红搽在鸡冠上、鱼眼里,花瓣边,寓意鸿运当头,年年有余,花开富贵,美美祝愿,眷好吉祥。
而今,父母年事已高,与我们兄弟同居小城多年,很少回乡下打年粑。堂哥洞悉父母生活习性,生活小城当中,怕我们很难遇到打年粑热闹场面,常把老家打年粑过程制作成视频,打粉早就告别了老碓臼,采用机械化加工,省时,省力。厨房里还是往日欢声笑语,喜气洋洋,粑印与粘板撞击声清脆悦耳,灶膛柴火旺盛,一幅幅感人画面,让人记忆犹新。年底堂哥又要捎来年粑与我们分享,父亲常叹年味还是故乡浓。
可喜的是,前两日,小城商务部门举办年货美食节活动,家乡年粑居然评上“十大美食”之一。我仔细端量,年粑具有味醇、馥郁、形美“三绝”,如脂似玉,软软糯糯,老少皆宜,保质期长,送亲戚,送友人,成了市民年货首选馈赠佳品。小城大街小巷包子店,年粑拥有一席之地,有烤制双面黄的,有蒸制双面软糯的,成了地方有名的特色小吃。家乡年粑历史悠久,意味深长,传承着浓厚生活气息和饮食文化底蕴,年粑代表甜美团圆,更是新年的美好祝愿。我再次读懂老祖宗智慧,他们把春意刻记在年粑里,把美好春光让年粑来传递,年粑香,春已至。
春的脚步悄然而至。红梅点点缀枝头,兰花朵朵吐芬芳,家人们迎年忙年乐年的序幕徐徐拉开。火红对联,圆圆灯笼染红家人新年憧憬。此情此景,我也给家人送上两句虔诚的祝福。顺祝,春到福到!人寿年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