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午节的前一日，在智芳的朋友圈看到她写下这样一段话：那一缕晨曦，多么像母亲的眼睛，她是那么深情地望着我呀！并配有一张图片，一轮红日在两山之间慢慢升起，朝霞映红了云层，大地刚刚醒来，万物被笼罩在一片朦胧的美好的霞光之中。

  我并没有多想，只是淡淡地给她作了留言：多么孝顺的女儿啊！

  一个星期之后，她在微信里呼我：琼，在吗？我连忙微她：“你是不是又回了嘉鱼？阿姨的病好些没有？”半天不见她回微信。我又问：“怎么啦？”她这才回道:“妈妈走了，刚刚过头七，我准备明天回广东。”我的心猛地一沉，哦，多好的阿姨，怎么这么快就走了。我在微信里责怪智芳：为什么不告诉我阿姨离世的消息？她说：“好多同学我都没有告诉，我只是在朋友圈里稍作了提示。”我这才想到了她那天在朋友圈发的那一段话。哦，我是一个多么傻的人，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智芳告诉我说：“五月初四的早晨，我还在赶往家中的车上，就传来母亲在医院的病床上闭上了眼睛的消息。就在那一到，我看到了那一缕晨曦……”，电话那端，接下来是一阵哽咽声。

  我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多陪陪她，在她离开嘉鱼之前。

  我立即在电话中约了她。她应邀而来，穿一件白色T恤衫、一件黑色长裙、一双乳白色半高跟皮鞋，清雅、素净，眼角有淡淡的忧伤，脸上却有一抺轻轻的微笑。知性、内敛、阳光的她，像我在春天里看到的，那山坡上的一丛青青的兰草，依旧是我喜欢的样子。

  就在阿姨去逝的前一个星期，智芳趁着双休，从广东清远坐火车赶回嘉鱼，到医院照顾她的妈妈。我去医院见了她。我们差不多十年未见面。她长发披肩，穿一件深色的背带长裤，有着作家三毛当年的风采。我们这对昔日的老同学、好朋友，没有岁月的隔阂，依旧有说不完的话。一整个上午，她陪护着妈妈，我陪伴着她。

  阿姨躺在病床上，已不能言语。智芳告诉我，阿姨因脑梗动过两次脑部手术，第一次术后身体恢复得还可以，因为停了一段时间的药，又复发，第二次术后引起肺部感染，就一直住院。智芳说：“我若是在她身边，她就不会这样，我真后悔。”因为她和爱人都是医生，在广东清远的一家医院上班。

  智芳轻轻抚摸阿姨的手，很温柔地说：“妈妈，妈妈，您今天是不是特别高兴呀，我回来了呀，有女儿陪您了呀。”阿姨努力地睁开了眼睛，像是听明白了她的话。我看见，阿姨的眼角溢出了泪水。她又轻轻掀起被子，将翻身的垫子移开，轻揉阿姨的背部一小会，再把垫子垫好。然后，她将阿姨的双腿抬起，又放下，这样反复好几分钟。她的每一个动作里，都生满了爱意。

  她告诉我，从去年七月份开始，阿姨就这样躺在病床上。她几乎每星期从广东清远回来一次，每天一个长途电话。她说：“有时候吃饭吃得津沣有味时，会突然想到妈妈，想到我吃得这么有滋有味，而我的妈妈，此刻米粒不进。我哪里还有食欲，我的眼泪就不由自主地淌下来呀。”

  那一天，回到家中，想到智芳，想到她的孝顺、她的爱，我即刻给远在乡下的母亲打了个电话，任由她在电话里絮絮叨叨。我在电话的一端，静静聆听。

  离别之际，智芳说：唉，我从此成了一个没有妈的孩子！

  我说：那一缕晨曦每天都在，妈妈的爱每天都在！接下来，眼泪模糊了我们彼此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