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美丽的文学梦,我一直都为曾经萌生于青涩年华里的那份单纯、执着与痴迷而动心。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文学在人们精神生活中的魅力与影响似乎难以用文学本身的语言来形容,在那种高雅的时尚召唤下,躁动的青春载着我的幻想和热情开始了追逐文学女神浪漫而艰难的旅程。
回首曾经,被社会认知定义为一名文学青年的标准似乎并非多么高难,有真诚的爱好就够格了。时至今日,我依然不能确定产生那份爱恋的潜在诱因是什么,或许就是笃信梦想都会成真吧。
在我出生的乡村及我成长的年代,贫穷繁衍着荒芜,文化环境的苍凉催生出来的只能是精神生活的饥渴。由于人生境遇的因素,当追求城市生活的梦想破灭后,我很现实地接受了乡村生活的艰难。让我欣慰的是:那个年代如潮似浪的文学劲风却非常适时、绝无偏见地吹进了我故乡那片广袤的土地。我有幸接触了新时期闪亮登场的优秀中青年作家的小说:《蝴蝶》、《啊,香雪》、《明姑娘》、《三角梅》、《声音》、《祖母绿》……一批堪称诗化语言的作品深深地震慑了我柔弱的心灵,那些美好的故事仿佛离我并不遥远,那些真实的人物似曾与我结伴同行。许多活跃于那个年代文坛的知名作家成了我心中尤为崇拜的偶像,如王蒙、梁晓声、铁凝、张洁……他们渗透了真诚的文字滋润、温暖了我的个性与情感,进而激起我想成为一名作家的渴望。
那个时候,天真的我忽视了文学成长的必要条件及其内在规律,视而不见现实的太多残酷,深信奋斗成功的理所当然。于是乎,热情满满,雄心勃勃,梦幻在温柔的田野上奔跑,想象在浪漫的云雾里飞腾……当邮递员将我钟爱的文学报刊如期送到田头地角时,兴奋让我忘却了疲惫;当我把贴足了邮票的稿件郑重地交给邮递员寄往远方时,自信让我充满了期待。因为有了这种心态与意识的陪伴,我常常躺在乡场上、星空下,望天上的云雀滑翔,云彩悠荡,不止一次地朗诵过食指的诗歌《相信未来》,不止一次地设想我的作品与简历占据知名期刊的版面,不止一次地盼望我的名字与优秀的作家排列组合在一起……然而,残酷的结果不是无情退稿就是石沉大海!
那个时候,我还未满二十岁,旺盛的激情和盲目的自恋一次又一次地稀释了失望与沮丧的情绪。毫无收获的五年过去了,十年过去了,我一直期盼能赢得喝彩的处女作依然孕育在虚无的梦境里,而现实生活中不可回避的窘迫居然未能从根本上动摇过我对文学的一片痴情!当然,我也有理由宽慰自己面向大海总会春暖花开,因为我——似懂非懂地解读了意识流内涵,朦朦胧胧地触摸了魔幻主义概念,或多或少能分辨部分文学派别了,至少我能清清楚楚地指出伤痕文学、反思文学、改革文学、寻根文学流派的特点及代表人物了……当读到阿城的《遍地风流》时,我也惊讶过“小说还可以这样写呀”,当读到莫言的《红高粱》时,我也感叹过“文学没有固定的章法啊”。正因为如此,我无法否认自己是文学的绝对盲流与外行,我相信自己可以在非专业的文学圈里交流对文学的认知与理解。自然,最重要的事情依然是我必须继续燃起表达自己生活与感悟的激情,无须去顾虑文学的艰难有多难,不必去计算梦想的遥远有多远。
于是,我调整了浮躁的心态,摒弃了虚荣的羁绊,随性而为的努力到底换来了顺其自然的结果,三十而立年华的梦想天空终于飘出了属于我的朵朵云彩——在各类文学园地里,偶然也可以见到我憨憨的笑容和匆匆的身影了。
面对文学那座高远、神圣而难以绝顶的殿堂,我无悔做一位虔诚而理性的朝圣者,因为契科夫说过:大狗小狗都有叫的权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