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随着我们兄妹几个的儿女相继长大，上大学的上大学，出嫁的出嫁。相聚时，难免感慨“孩子大了，我们老了”的岁月沧桑，也无意感受到了母亲的落寞沉闷与不开心。

  前几天，母亲给我来电话，“四儿，我已给你哥哥他们说过了，还是想回乡下老家住，想让你们几个出点钱把老房子拆了重建，再说逢年过节你们回来也好有一个落脚的地方”。母亲从未向我们提过什么要求，既然她老人家心意已定，哪怕有一萝筐的再好理由也说不出口。父亲英年早逝，母亲坚守黄家，独挑重担，筹钱举债，含辛茹苦，坚持供养我们读书跳出了农门。九十年代后期，母亲为了给我们带孩子，便离开了农村。空闲下来的砖瓦老屋，一直无人居住打理，加之虫蛀鼠咬、梁朽瓦裂，摇摇欲坠。

  我深知，母亲离开乡村的这十几年，虽然不用在土地里劳作刨食，但过得一点也不轻松。母亲跟着我们四处飘泊打游击，把屎把尿带孩子，洗衣做饭弄家务，美其名曰跟着儿女进城享福了，实际上是增添了一个不拿薪金的全职保姆。乡镇一阵子，县城住几年；一会儿远赴新疆，一会儿又辗转温泉，刚适应了一个地方把这家的孩子带大点，又要换地方到另一家迎接和服侍新生命。用母亲的话讲，南征北战救火度难关，始终没有定居下来。

  母亲曾多次与我们唠叨，等孙子孙女长大了她还是要回农村，说她的根在乡下，那里才是她的家。我们都极力反对，让她想去谁那就住谁家，在一个地方住腻了就去另一家，轮流着住。母亲说，你们上班有事情忙，孙子外孙一走，就剩她一个孤寡老太太在家里发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时常饭菜做好了你们一个电话称有事就不回家吃了，心里空落落的。还说，农村老家有她无话不谈、相扶相助的爹爹婆婆，习惯了鸡犬相闻、邻里走动、阳光慵懒的乡村烟火味，离不开那山那水那土地，住城里总感冷陌生分不热络。

  从农村到城市鲤鱼跃龙门的艰辛历程，让我一路领略感受了生活的酸甜苦辣，品味饱尝南北人情冷暖。人至中年后，愈发怀念起农村老家的闲情乡味、淳朴民风、邻里温善，哪怕是一条小溪、一座小桥、一棵古树等等，皆可映像成画，定格成诗，铭心入梦。真真切切地体会到了故土难舍、落叶归根的游子情怀，愈发读懂了母亲吵着要回乡下颐养天年的心绪情愫。

  终于，在孙子晚辈反对、兄妹同辈支持的不同声音中，还是顺着母亲的意愿，我们拆掉了乡下老屋。不管是不是浪费，母亲以后常不常住，我们只要她老人家生活开心、身体健康就心安意乐。我也期盼，凝聚和维系着血脉亲情的新房子建好后，来年一大家子二十几人从四面八方回乡过年度假大团圆，一起捡拾童年农村的美好记忆，重温儿时简单热闹的天伦之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