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家乡是一个偏僻的山村,村子的名字叫陈金。相传是村子的一世祖的名讳。后查阅家谱知晓,谱牒中并没有关于陈金这个地名或者人名的记载,所以这个村名的由来也就不得而知了。也许是“金”字这个词儿寓意好吧,代表了祖先的一种愿望,于是这个“金”字招牌一直沿用至今。
老村实在太老,从最初建村的第一处老屋,大概五六代人的光景,随着人口的增多,分房立派在所难免,村子的大体格局也就自然成型了。整个村落的房子依山而建,因形就势,除了中间一条青石板路方便进出以外,家家户户基本上是隔墙相连。从外表看去,清一色的青砖黛瓦,檐角高耸,而房子内墙则大多用的是古法定制的石灰砖。所谓石灰砖,就是古时造黄表纸时,先必须用石灰水沤烂嫩竹麻,其后把剩下的石灰和竹纤维残渣打制成型,然后晾干而形成的方砖。由于这种户户相连的建筑特点,加之现在年轻人大多在外打拼,碍于老村偏僻路远,于是在外购房,所以拆迁重建或改建的房子不多,几百年的老房子就好像被封冻起来了,基本上保持着原貌原样,即便是风侵雨蚀,墙面剥落着,墙体颓败着,也依然保持历史的姿态,向岁月絮叨着过往。
而那处一世祖来此开基的第一栋老屋,经过漫长岁月的流转,慢慢地传到了我祖父到父辈再到我们这一代。这处被全村人都叫做“老屋”的房子,方方正正地端坐于整个村子的中央地带,落落威仪,器宇不凡,神秘、雍容而厚重,透出一股“贵族”的气息。在最近年代很长的时间里,屋子里住着三个老人:我的父亲、母亲和我鳏居多年的二叔。而今,随着父亲和二叔的相继离世,诺大的老屋就只居住着我母亲孤身一人,显得阴森森而又空荡荡的。
前不久,我回了一趟老家,看望我已是耄耋之年的母亲。走进有些昏暗的屋里,母亲正坐在椅子上打盹,几只老母鸡“咕咕咕”地环立于旁,啄食地上的饭粒和青菜,不远处,一只老猫懒洋洋地眯躺在堆有杂物的竹床上。这原本不是母亲豢养的猫儿,但母亲喜欢它,觉得有个伴儿,于是经常给它喂食,渐渐地,这只老猫也就认了母亲这个新主人,所以平日里,陪伴在母亲身边的也就有了这只忠实的老猫了。母亲和老猫几乎形影不离,相依为伴,此刻,见有人来了,老猫也伸了一下懒腰,在屋内懒洋洋地走来走去,有时也亲昵地偎在母亲的脚边假寐,慵懒的眉目间,虽也依稀可辨曾经虎虎生威的气势,但还是少了当年的英姿和霸气。我们谈话间,它偶尔半睁着有些神秘的灰蓝色的眼睛,斜睨着一旁的人们,端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架势,让人有些忍俊不禁。
老村依旧古朴,老屋依然空旷,整个村子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老人,让人感受着它的古老、寥落和破败,唯有村口处几株老树,枝头上挂着冬日树叶凋零前的老绿,似乎还记录着小村子曾经的生机和兴旺。有的时候,沧桑只是每个人瞬间的感受和感悟,就像眼前我看到的一切,还有老屋后山那一片莽莽的古栎树林,在这样的背景中,一种穿透历史的沧桑感和孤独感,油然而生。
老村旧了,老屋破了,老人老了,老猫乏了,剩下我坐在门口的石阶上,以一颗未显苍老的心,守望着关于这方土地那年那月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