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8日 星期
抬步鸡口山
孔帆升(通山)

  印象中,鸡口山是一座小山,高如公鸡,缓若矮丘,也是苦人鸡口扒食、找生路的地方。它还是幕阜山脉中的一个小林场,一处农人在农活干完后相约找副业的地方。它在我右脑存着,每当经过富水河,总是要往右翘首……

  这不,曾在鸡口山往返多年的大哥大姐,三番五次的热情相邀,早撩得我心旌摇曳。在菊花菜开满山野的时节,我踏着林荫小道,轻拂珠玉般的晨露,顶着有鹰闲翔的蓝天,在金光四泄的竹松间徜徉。我把整个人交给了鸡口山,鸡口山也把它的今昔全都端给了我。

  在大畈镇白泥村聂家垅上山,沿林场山路弯绕而行。沿途,大姐如数家珍,充满爱恋地介绍着沿途风物。这是一条黄沙至大畈去县城的必由之路,没修公路时,黄沙铺被众山围困,几万人口全靠双脚翻山越岭,才可到发达的山外。上八下七,十五里,这是一条生存路、求学路、对亲求爱路、抗日路、忠孝路、行善路。外出工作的人,每月都会跋山涉水几十里,去看望父母,或帮着做做农活。年轻的学子考上县中学的,须肩挑背驮,在父母呵护下,汗流浃背地翻过一座座山岭,到另外一个山里边去实现梦想。那些为人父母,已成人的男女呢,为了生存,不得不一次次往返鸡口山。“一根扁担两根绳,三天不过鸡口山饿煞人。”就是当年真实的写照。山这边与山那边对亲的多,红白喜事送往迎来,小路延伸着亲情与爱情。日本盘踞大畈时,山路成了当地军民抗战的浴血路。一条弯弯绕绕的石板路,茅草路,野花路,溪水路,蝴蝶纷飞的路,鸟鸣雀啼的林路,其实就是黄沙人的“茶马古道”。

  菊花菜集居的山凹,宛如世外桃源。清凉,清静,花团锦簇,让人挪不开步。路行窄处,突见巨石,近前才发现是个天然石门。三块巨石天工造物,如山之门,庄户之门,城堡之门。真是太奇巧了。数吨重的三块巨石,是何年何月何方神圣,那么眷顾秀山丛林,精心垒造?莫不是山里人嫌巨石挡路,而凿开的门洞?它耸立于人们翻山越岭必过的地方,很突兀惹眼,很令人惊讶,很令人无法想象!其用意是什么呢?是善恶分界岭?红白区界限?还是迎客与亲人送别之门?抑或是要喻示在人生路上,人都要过关赶考?哦,我且把它当成是上天的随意之作,却让人不得不抵门而望,抚石而思。就把一些情结丢到身后,让轻松新朗的眼前召唤快乐安静的生活吧。

  不期然行至沟边,路旁有座坟。坟葬山上路边,真是闻所未闻。我暗自猜这是风水坟,选在离村庄如此遥远的荒处。或是无主坟,后人早已疏于打理了。大姐说它是“脚板坟”。更令人惊奇了,是收人脚印的坟?还是收魂坟?我一时懵了。1995年立的墓碑上有“千古老孺人之墓”字样,此外并无名无姓,亦无立碑人名。坟头有烧过的香,坟包上插有花,据说常有供品的。也许它仅是座孤坟吧。大姐说,老辈人一代一代传教,叙述一个凄惨故事。有妇人过山回家,或是去大畈那边乞食,在山中被老虎吃了,仅剩一双包裹过的小脚。有江西在大畈做生意的某人,目睹草丛里一滩污血,一对小脚掌,知是有人遇虎害了,他当即动了恻隐之心,把这对脚板掩埋了。回家后他梦到一位老妇指点他做什么生意,他按梦中所示去做,果然发财了。后来,他又请孩子上山帮忙培土,立上石碑,以慰葬身虎腹的可怜人。许多年过去了,这小脚女人的亲人或后人,并没有谁来寻找过,然而每年清明节,这里仍是香火不断。二十年前,今人根据代代传教,再次为孤坟刻字立碑,立碑者亦未留名。据说掩埋妇人脚板的生意人,自从行了此善事,便大发了。当地人一传十,十传百,把这个故事当成劝诫人行善积德的经典。一座无主坟,本身就是无言之师,在教化着人。

  一路有太多的风光。还有红色石林卧于梧桐林间,颓废的石门寺,断壁残垣于黄荆林,大片茅林铺向天边。供人歇脚喝茶的凉亭,空存骨架揽风月。更多的是沿途的欢笑,友们不断拍照,尽兴调侃与娱乐。被故事与眼前之乐感染,风物反倒在其次了。风景静好,轻飘飘就到了黄沙铺镇阮家墩山脚人家。村人一边静静地看人们在溪水中戏水、湿身、湿鞋、“失足”,一边嘻嘻直乐地烧了开水泡好茶。我们像亲戚一样受到照顾,这一趟下来如走亲戚一样啊!哦,不是的,我走进了厚重纯净的历史。

2016年11月2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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