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11月21日 星期
那些年,那些歌
姜以钢(温泉)

  “我家住在黄土高坡,大风从坡上刮过……”

  书房里的电脑飘出陕北民歌《黄土高坡》粗犷豪放、质朴舒展的旋律。歌曲经过歌手李娜倾情演绎,充满浓郁的西北风情,仿佛牵引我回到上世纪八十年代——我的童年时代,随着音乐起伏的节奏登上了千沟万壑的黄土高原,亲身体验了陕北窑洞外扑面的“西北风”。

  儿时,想听这样的好歌,很难。那时的电视机是奢侈品,录音机是稀缺品,收音机是陪嫁品。条件好点的人家,嫁女的嫁妆才有“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录音机比大熊猫还罕见,名字叫“三洋”,很洋气。

  夜幕刚临的傍晚,佳节将近的白天,好事快来的日子……村子深处总有录音机传出动听的乐曲。《信天游》的高亢激昂、《小城故事》的温婉甜美、《冬天里的一把火》的明快暖心、《故乡的云》的乡愁满怀、《我的中国心》的赤子情深、《光辉岁月》的感人励志……无不像风筝线,紧紧拉住我的心。追寻乐音,迈开大步,邀集小伙伴看录音机去。

  一见录音机,伢们的目光就像钉在了机身上。围拢它,左看看,右摸摸。忒大的家伙,真神奇!一个笨拙的大箱子,竟能发出那么多奇音幻曲。音箱一边一个,像两只大眼睛。磁带仓居中,定是它的嘴,将磁带吞进吐出。一排键在顶部,有开机、倒带、快进、暂停等功能。磁带转轮“呜呜呜”地转动,一圈孩子的眼睛也在转动。随着各种指示灯忽明忽暗、一红一绿、一绿一黄,心便一蹦一跳,一起一伏。只在听到按下换带键“嘣”的一声时,心才稍稍平静些。

  看够了,围坐听歌。主家满脸堆笑,赶紧腾桌、搬椅、掇凳。一盒带,几首歌,AB两面,反复播放。伢们一边手舞足蹈,一边心随乐动,细细联想歌词中的场景。听着听着就入了迷,有的没回家吃饭让爹妈满村满屋地找;有的忘了做作业被老师罚站;有的放的牛扯断绳子偷啃庄稼,被爸爸拉着耳朵向叔伯道歉。歌听多了,也会挑个春日清晨、秋天午后,来到无人的旷野、放牛的山垅,将熟悉的歌吼上几嗓子,不怕跑调,不碍面子,任歌声笑声在莽莽群山间回荡,快哉!

  为了能听上更多新歌好歌,我怀揣近半年才攒足的钱,买回几盒磁带,直奔同村的大叔家,开始度过作业之外的音乐时光。碰上机子卡带,磁带易断,便将断处剪齐整、用胶带粘好接着用。有的带子粘过三四处还舍不得丢。妈妈见我爱听歌,干脆在年关前向大叔借来录音机。整个春节,音乐相伴,优美的旋律抚慰着耳根,全身心沉浸在充满节奏和活力的幸福中,似乎每个白天都变得更短,每个黑夜都变得更暖。那段日子是我念念不忘的日子,至今仍对那位大叔心存感激。

  偶尔也听收音机放歌,但总觉得没录音机亲切。后来流行“随身听”。记得我读初中时有个同学阿辉,每天带随身听上学。塞上耳机、腰挎唱机的他立马成为全班同学的偶像。一下课,男伢女伢都争着求他放歌,像抢食的小鸡。教室瞬间切换成歌厅。阿辉常对着磁带包装纸上的歌词听唱,学会了很多歌,还骄傲地登上学校联欢晚会的舞台献唱小虎队的歌。大多同学备有一个抄歌的彩色硬壳本。临近毕业,舍不得花钱买毕业纪念册的伢,就将抄歌本在同学中传递。几天下来,本子便誊满歌词、签满名字,有圆珠笔、钢笔、软笔、彩笔等多种笔写的字,各色各体,稚气未脱。抄歌本被伢们放入箱底珍藏多年。再后来,影碟机、MP3、MP4、KTV,成了新的宠儿。如今,录音机早已淡出视线,鼠标一点,乐曲萦萦,想听就听。

  “我低头,向山沟,追逐流逝的岁月……”电脑播放《信天游》的曲子。我陷入了久久的沉思。

2016年11月2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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