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9月14日 星期
母亲手里的那根线
方金平 作者地址:咸安怀德路6号401室

  曾经,我是一只色彩斑斓的风筝,母亲紧紧地拽住风筝的线。而今,母亲成了一只破旧的风筝,我在这头日夜牵挂……

  一进村口,远远地,我看见母亲带着草帽耷拉着脑袋坐在楼上空旷的晒台上,我飞奔而去,上楼,静悄悄地,母亲背对着我,她僵硬的脖子无法扭过头看,只是微弱地问:“是谁呀?”

  “娘,是我。”我来到母亲面前,“你怎么有空来了?”

  母亲抬起头,望着我,泪簌簌而下。母亲从我家回去后的三四个月里,第一次看到我,刚强的母亲病后显得格外的脆弱,她用无声的泪,把我和她的心浸泡在一起。

  我轻轻地拭去她眼角的泪:“我早就想来看你了。”“我知道你忙,俩孩子还乖吧!你来了,今天中午放学谁做饭他们吃?没空别来看我,把孩子照顾好。”“姐下班会去做饭呢。”我答着。“唉,难为你了,厂也关了,你还有钱吃饭吗?我上次叫你姐给你带一千块钱去,可她怎么也不肯拿……”娘又开始了掏心掏肺的操心。“娘,我有钱,你就不要再操心我们了。”

  看着坐在藤椅上,已然不能自已起身的母亲,那因病而有些变形的脸,那空洞无神的眼,我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无声地掉落在晒台上,一滴接一滴,晕染着,凝成一小块,一小块,很快被晒热的地温蒸发掉,唯余痕迹,斑驳在水泥地面,稀疏一片。

  母亲脑梗堵塞,引起半身瘫痪,也错乱了神经,向来精明的她,迟钝了,糊涂了,也忘记了很多往事,尽管如此,她对儿女的牵挂清晰如昨,如刀镌刻在她老人家的心头。

  母亲病前,记得有次回家,一老人看着已然迟暮的母亲麻利地杀鸡宰鱼忙个不停,她笑着:“有娘就是好呀,八十岁回家,有娘就有家。”我“嘿嘿”一笑。希望这样的幸福的日子可以永远,现在我回想起那幸福的情景,泪流满面,我那在病床上呻吟的母亲哟!女儿时时刻刻把你牵挂。

  曾经,无数次地想过,如果母亲哪天不在了,我就成了没娘的孩子,这世间,还有谁像母亲那样没有条件,无怨无悔,不求回报地疼我?想着想着,我茫然恍惚,我惶恐不安,我心悸焦躁,我不知,在那天到来时该如何面对和承受?想着想着,泪,不由自主就流到腮边。

  人的生老病死,谁也无法抗拒。母亲会老,会病,尽管,我如此害怕面对母亲的消亡,可我知道谁也无法改变,终有一天,母亲会默默如尘埃消失在风里。于是,我发自肺腑地,信誓旦旦地承诺,在她有生之年,我要好好地赡养母亲,以报她生我养我之情,报她帮我抚养我孩子之恩。然而,我还没来得及,也没能力和时间来履行我承诺,母亲突然就失去行走的能力。谁?能体会,忙碌一辈子,脚步没有停歇过的母亲的愁苦,谁?又能解,坐在椅上,盼着有人来看望她的那种痛苦和孤寂。

  “快去喊你爸,他肯定是到垄里做事去了,叫他回来做饭你吃。”十点不到,母亲就惦记着我吃饭的事。我只想多跟母亲说说话,没理会吃饭的事。

  “四海,四海”母亲一眼望到水泥场上的人,用力喊着:“你有没有看到我家老头?”其实她并不知道她那病弱无力的声音别人基本听到见。

  我,心里一阵阵发酸,身患重病的老母亲一如继往地把女儿的归来当天大的事,我知道如果我再不动身去寻父亲,母亲还会见人就叫,逢人就问……

  走在寻找父亲的山路上,阵阵扑面而来的阴冷的山风刮得我脸有些发痛,发麻,路边的林子里不时传来鸟儿发出零星的“啾啾”声。母亲,定是伸长着,有些僵硬的脖子,望着我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在山路的转弯处,消失了踪影……

  我和母亲就是两只风筝,母亲在那头,我在这头,隔着线,相互牵扯着,彼此守望。

2015年9月14日 星期

第12版:花海泉潮 上一版3  4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