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泉辛作者地址:赤壁市随阳老虎岩
立春时节,我又想起一些故乡的往事,确切来说,就是忆起我家在上世纪八十年代饲养的一头老黄牛。
记得我家的那一头老黄牛,是从姑妈家买来的。刚买时,小黄牛就长得结结实实的,关在禾场地村子里的仓库里,还没有学会犁田。父亲为了驯服小黄牛,找来村里的老兽医,把它放到在禾场上,然后给它穿了鼻子,套上了牛绳,说来也奇怪,这头野性十足的小公牛,打套上了牛绳以后,便在父亲面前服服帖帖,耕田犁地,从不偷懒。因此,深得父亲喜爱。
父亲一年四季精心照料小黄牛,经常给它喂草料,冬天到山里割茅草给它吃,夜间还要给它添加其他的食物。夏天父亲还帮它捉牛虱、拍打牛蝇。记得有一年春天,父亲经常要我早些起床到后山去牧牛。因此,有时候父亲吵醒了我的美梦,我非常不高兴,有一次忍不住跟父亲顶嘴了。父亲竟扬起手打了我。我伤心地大哭起来,妈妈指责父亲的不是,父亲非常气愤地说:“庄稼无牛客无本,靠它干活就得就得好好侍候着……”后来我才明白,父亲那时重视耕牛是非常有道理的,庄稼人的确非常需要一头健壮的牛来承载沉重的农活,一家六口人的近十亩田地没有一头卖力的“牛”是行不通的。
小黄牛在全家人的照料下,不负众望,长得膘肥体壮。我懂事时,它早已经能够下地干活了。那时候小黄牛的确年轻力壮,全身的毛乌黑发亮,浑身的肌肉显示出一种雄性才有的力量,干起活儿来似乎有使不完的力气,惹得左右邻居都非常羡慕。小黄牛虽然年轻气盛,但有着非常好的脾性,不管是走路还时干活拉犁,它都显得别样的沉稳,因此注定要干更多的活。父亲待人古道热肠,小黄牛还经常被一些缺牛的人家借去。特别是在春季,因为山区靠天吃饭,每年的春天下雨后,山洪暴发,庄稼人就必须乘此机会驱牛犁地,让雨水把山田全部灌溉满了为止,否则错过时机土地就会歉收。那时候,小黄牛往往才刚犁完我家的地,来不及吃上一顿青草,甚至是喘一口气,就被村里的亲戚或者叔伯们牵去上了套。
记得有一次临村一个远亲,因为家庭生活困难,没有耕牛,就到我家来借耕牛。此人臭名昭著,村里没有人肯把自己家里的耕牛借给他。父亲了解这个人的秉性,起初也不答应,最终还是未经受住他的软磨硬泡,把耕牛借给了他。耕牛在他手里,一上午耕了一亩地,中午也不让牛歇息,喂个草料,或者是放在田埂上啃食青草。几个人轮换使唤,拿鞭子用力抽打,一直到傍晚时分才解牛轭,交到父亲手里。当见到小黄牛困倦不已的样子,一向与人为善的父亲不禁火冒三丈,指着借牛的汉子怒骂了一顿,发誓不再借牛给他了。
小时侯,最惬意的是深秋季节放牛,山里家家户户的稻谷已经收割了,田里只剩下稻茬,村里的牛可以自由放牧。小黄牛不需要拿缰绳牵制了,我干脆把绳子缠在它的角上,任由它自己跑到野草非常茂盛的山顶上,自由地吃草,牛口渴了自己也会跑到黄鹰岩喝山泉水。这个时候,我们一帮放牛娃会跑到山里,采摘五味子、山葡萄、板栗等野果,玩得不亦乐乎。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我家的小黄牛不知不觉间日渐衰迈,原来乌黑油亮的毛变得干枯、疏落。小黄牛已经变成了老黄牛,不能再下地干活了。那一年,我二十来岁时,我父亲也老了,老得没有精力再去喂一头牛了。为了减轻父亲的负担,我偷偷地把牛卖给了牛贩。
把耕牛卖了,父亲有好长时间变得沉默寡言,尽管他没有责怪我,但我知道他内心里舍不得老黄牛,我也非常后悔呀!毕竟我们与老黄牛已经建立深厚的感情。
老黄牛去了,但它永远在我深深的记忆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