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12日 星期
庙巷的回望

  当“庙巷”二字从《咸宁史志》的故纸堆里出现在我视线时,这个有着宿命的称谓,立即勾起了我探宝般的好奇。

  汀泗古镇—西街——庙巷。

  长街、深巷。

  一条不规则的石板路弯弯曲曲。巷窄而长,路面只有丈余宽。巷子两侧的房屋多为二层,门房窄小,青砖黛瓦,别致小巧。临街正面整面墙为杉树木板,呈玄黑或黛黄或陈年的土黄色。树纹一条条顺着木板垂下来。与光阴抗争多年,风干了岁月的辉光,年轮的经纬却未曾磨灭,或明或暗,清晰地诉说渐行渐远的往事。

  正午的阳光就在头顶,直线照射下来,古屋、街面、木门都罩在暖阳中。地面的石块经年踩踏磨砺,现出时光深处的光亮,在光照中,光亮合成釉光,带着神秘的诱因往幽长巷子的深里透。让人想起戴望舒的《雨巷》。没有雨,没有油纸伞,没有结着愁怨的丁香姑娘,巷子寂寥空旷。脚步轻踢一地阳光,眼神在街巷两侧不停流转。惊醒谁家门前酣睡的小白狗,尚未睁眼流着哈子就一阵乱吠。我走它吠,我停声息,颇具生趣。等我走近,它便从地上跃起,来势汹汹作攻击状,惊得我花颜失色,仓皇中从地上捡了石块,以备不测时用作护身。那狗儿见我手捏石块,便倒退几步,气焰遂颓,吠声也低了下去。

  我哂然一笑。

  不见庙宇,不见木鱼声,不闻诵经声。

  ■成丽作者地址:咸安区怀德路22号

巷因庙而存,还是庙因巷而生?

  庙巷,巷中庙在何处?

  汀泗文化站长余大厚领着我穿越檐下的乱草堆,指着远处荒废的破败之地:那就是西街古庙的遗迹。早前,此庙为汀泗久负盛名的大型庙宇,供奉108尊佛像,正堂可容纳300多人诵经。蒲团罗列、香客盈门,香炉焰红,檀香弥散十里八乡。很多外地香客念其菩萨灵验,拎着茶油背着大米,前来受戒吃斋,诵经修行,祈佛护佑家运昌泰、子孙平安。络绎不绝的香客在逼仄的小巷排成长龙的情景,至今是庙巷老人津津乐道的谈资。

  原以为庙巷的庙宇是流金檐角,巍峨宝殿,不曾想,触目残垣断壁,杂草丛生,满目疮痍。一颗心从云端跌落至冰点。眼神不甘心地在时光的缝隙里搜寻,猛然看到废墟旧址地基处,尚有大块嵌图精刻青石,悄无声息地昭示往昔的繁华;粗大木梁坍塌后虫蛀蚁蚀,只剩一层空皮囊,随时皆有可能与土地融为一体;遍地的瓦砾已腐化成黝黑的泥土,回归大地。从泥土来,回到泥土,参悟从死到生的佛道,孕育一片青绿——一丛丛百姓餐桌上的青葱菜蔬。生命的延伸方式轮回往复,万物的最终归宿为:得道者生。

  木鱼声成了往昔的终止符号,把曾经的繁华洞穿。任何事物终需用心打理修缮,才能流传经世,物如是,人亦如此。

  庙巷的存在,只是时光的一个缩写。庙宇的存在,是人们单调生活祈盼内心安宁的需求。庙之不存,必是这种需求被更丰富更进步的需求所取代。

  庙巷深深,越走,越空旷,视线却越来越开阔。两侧的房屋远远地离开了石子路面。几乎是同一建筑模式,同一场景。每家的楼房与巷子的小屋,有了大与小的对视。白栅栏院内,金银花灰白苍劲的藤条把栽在墙边的小金竹扭成麻花状,借势攀附,越过二楼的空调外壳,以爬山壁之姿向三楼阳台的花卉示爱。青幽幽的藤萝肆意丛生。盈盈绿叶中鹅黄花蕊一路悬挂,芳香四溢。

  金银花在冬季会开花?一院中的私家车主,手指掠过金银花,指向院中开满枝头的月桂树,仿佛在嗤笑我无知。

  原来,是四季开花的桂花、金银花香替代了曾经弥漫的檀香。生活品质的提升,是汀泗人视野与刚性需求的越位提升,已忽视了神灵与庙宇的存在。庙之不存,是庙巷的福音。

2015年1月12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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