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28日 星期
爬不上的李树
徐建英作者地址:通山县天鸿美庐7栋1单元902室

  记忆里的雨山村,天空总是又高又远,青砖红瓦屋,一排一排连着,远处连绵逶迤的山,远远地绕了雨山水库一圈。

  夏一到,风就挟着一缕翠翠的竹香,调皮地从竹林里钻出来,穿过水库,行至岸边,溜进村里,叭叭几口,吻刚落下,村里的桃子就红了,李子也熟了。

  那棵李树,就长在水库边的园子里。园子从前种着苎麻,长长的一畦,密匝匝。李树呢,长在苎麻外,十多年了,从未停止过长叶、开花、挂果。当农家人不再打鞋底做布鞋时,苎麻自然谢了,绝了。而李树还在年复一年地长着叶,挂着果。远走他乡以后,我对故乡的思念里,都有那片苎麻,这棵李树,它们无数次出现在我的梦里。

  许是情感召唤,季节到了,心就想飞返。李树高了,也粗了,树皮长着褶皱,伸长的枝干悬在被雨水经年冲刷过的园边。裸露着的树根,透着老相,但枝叶更加茂盛。果子也毫不逊色于周边的新枝。它就以这样的姿态,迎来了我,以及跟随着我远道而来的客人。

  小时候,我极爱爬树,女孩儿身上,却生着男儿性格。凡村里的桃、梨、枣、柿树,只要上面有我想要的,便哧溜溜几下上到树梢,不把小肚子撑得圆嘟嘟,是绝不会下树的。见到挂满果的李树,年长几岁的友人欢呼雀跃,手持长杆,持棒地在园子边敲。见惯了城里各类鲜奇的水果,难得他们还能与我一般,对乡下土里土气的苦李如此热情。此情此景,我恍惚又看到自己小的时候,心就生出了爬树的欲望。殊不知,手抓枝条,脚刚离地,只听得“咔嚓”一声,李树的半边枝条连同我,齐齐刷刷以90度姿势跌下了地。

  惹得围观的半大的侄儿,咯咯地笑着打趣,“姑,苦李呢,不好吃,你还费劲爬?我们小孩子都不摘它,熟了,果儿自然会掉在地。”

  曾几何时,我也这般年龄时,村里只有不多几户人家才有电视机,大人只允许晚上才能看。白天闲着也是闲着,李子结着果,青棱棱地还藏在叶间,村里丫头小子就爬上了树,管它青也好涩也罢,摘一只吃一只,青果核撒满了半山坡,以至招得大人笑骂:“啊呀耶,馋崽子投胎来的么?”

  那些年,雨山的李子哪能等到熟啊!而现在的李树,酿育了一春的果实,却只能自熟脱落。

  揉揉摔痛的手臂,看着与我一同掉落在地的李子,泛着红,泛着熟青。我忍痛摘了一把,想递给侄儿。哪知孩子早风一般闪进了屋,远远地,便听得屋内有电脑的开机声传来,留下我捧着李子,一脸黯然地立在树下。

  李树老了,经我这番折腾,枝条断了,恐怕难以长久。雨山村的老人也慢慢老了,孩子在一年年诞生,我能叫得出名字的,越来越少。那一排一排的青砖红瓦屋,早不见了踪迹,代替它们的,是一座座别致的小楼,如雨后春笋般耸起。

  好在还有记忆,能让我辩认出越来越陌生的雨山。

2014年7月28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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