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湾,真的很像一轮弯弯的月亮,一轮落在水中的月亮。
咸宁已经来过几次了,照说早已谈不上新鲜或者说好奇,可我清晰知道,她对于我的吸引力,并未因曾经到过而有所下降。事实上,我很喜欢这座小家碧玉似的城市,喜欢她的灵秀与清新,喜欢成为我靠近这座城市最主要的理由。
邂逅月亮湾,当属意外,有惊艳之感迅速凝集,继而是由衷欢喜,感觉任何交通工具在此都显得多余,慢步而行是最舒惬的方式,若想深入月亮湾探其究竟,眼前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条大路和一条小路。大路平直近车道人稠喧嚣,小路曲折临淦河人稀宁静,于我而言,这是一道完全没有选择障碍的命题,我带着满心的欢喜,毫不犹豫地择小路而行,顺着淦河的流向,小路用明黄色的实木条铺就而成,纹路清晰可见,踩在上面有“吱吱嘎嘎”的声音,极富弹性,且有一种人与自然充分互动和彼此相投的意味。此声音的持续涌现,使我蓦然联想起四川外公家的木楼,那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我第一次去外公家第一次住在木楼上,兴奋之情无以复加。记得那时,我总是喜欢在木楼上走来走去,就像一个思考问题时爱来回踱步的人,实际上我脑子里没藏任何心事,只为听木板与鞋底接触所发出的声响。也许见我全无消停的意思,母亲神色略紧地制止道:没事就不要走来走去了,有灰又吵人,你外公还在楼下和人说话呢。
尽管一百个不情愿,却不忍拂逆母亲之意,脚步虽停,心却翻滚难息,心想住一次木楼多不容易呀!得把握机会好好走走才是,也不知什么时候能够再来,那时外婆已离世多年,外公早有第二任妻子,现在连外公也不在了,去的理由和底气越来越衰弱,木楼与我渐生隔阂,只能通过偶尔的回忆去触摸当时的感受。
联想这个词实在奇妙,它能穿越时间和空间,让浅近或者遥远的貌似无关的事物发生关联。
外公家的木楼如潮退去,脚下的木质小路重焕生机,我停下并不匆忙的脚步,面朝河水,倚栏望去,见河堤沼泽处几丛芦苇正在风中飘摇,极尽柔媚,凝神细看,不觉恍惚,真是“浅水之中潮湿地,婀娜芦苇一丛丛;迎风摇曳多姿态,质朴无华野趣浓。”
芦苇顶着一杆白发,却美得惊心动魂,就像着名电影表演艺术家秦怡,年逾八旬,风采不减,美丽依然,这种美堪称强大,将岁月这把残忍的尖刀也给打败了,原来匆忙而逝的流年也不是那么可怕,总会有一些人以自己独有的方式战胜它。
宽厚的蕨在阴凉潮湿的泥土上默然吐绿,这古老的植物带着某种神秘的隔世况味,它从不开花结果,叶子四季常青,总是生长在被人遗忘的角落,却活得怡然自在,外界是否关注是否认可,于它是不相干的。
阳光暖暖地照着月亮湾,空气明净清爽,无蚊蝇飞虫,顿感舒适惬意,以前总嫌冬季冷酷肃杀,可是在这里,在这小小的月亮湾,我却有了全新的感触,原来冷酷背后竟潜伏着别样温情,这种发现也许是成长赐予我的另一种形式的收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