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住在八楼,站在阳台上向下看,可以看到一个农家小院。小院里住着一对老夫妻,他们每天都像画师一样作出一幅幅令我眼热的画。
两位满头银发的老人,都应该在七十岁上下,看得出老爷爷患过轻度中风,走路时左侧的腿脚和胳膊很僵硬;而老奶奶的身体很康健,她总是挑着水桶或土筐在屋后的小菜园里忙碌。等她忙完回到小院洗过手后,老爷爷一定会搬一张小竹椅放在葡萄架下,请她坐下,再一步一摇地给她递上一杯水,自己也搬来一张小凳坐下,和老奶奶说着闲话。有时老爷爷还会拉过老奶奶的手来看,大概是痛惜那手掌上的伤痕。
每天,站到阳台看这农家小院已成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深秋的夕阳,将小院照得绯红,老奶奶会将坐在轮椅上的老爷爷推到一株开满粉红色花朵的月季前,她则将小竹椅搬过来坐在他身边,一边与他闲话,一边用毛线织着小毛衣。我猜想那一定是她为孙儿准备的新年或生日礼物。
如果说这座庭院呈现的是一幅幅美好的感人画面,那另一对老夫妻,却是演奏着一曲无声的动人歌谣。
在温泉茶花路上,从去年冬天开始,我发现一对老夫妻每天都在几百米的距离内来回进行康复性的训练行走。两位老人大约六十多岁,都很瘦小,满脸皱纹。老奶奶中过风,双脚麻痹不能动步。老爷爷一手扶着老奶奶的腰,一手用力杵着一根粗壮的木棍,老奶奶全身几乎都倚靠在木棍和老爷爷身上,艰难地挪动双脚——毫不夸张地说,她每挪动一步至少要五分钟。
从去冬到今秋,只要上街,我都可以看到那对老人相依相靠,静静地在喧闹的人流里移动,如此专挚忘我,就像经典老歌在寒温多变的四季里兀自唱响。
如画,如歌,也如梦。
一个夕阳照红西天的黄昏,我带着女儿沿着潜山的环腰步道漫走。这条路很长,上山健身的人很少走这条路,所以它总是很安静。我和女儿手拉手一路轻声笑谈,突然身后传来很柔和的“嘀嘀”声,我们回头,一辆小型电瓶车从我们身边像鱼一样游过。开电瓶车的是一位鬓发如霜的老奶奶,而端坐其后的则是一位同样霜华两鬓的老爷爷。随着电瓶车驶过,一缕轻细如丝的音乐之声也从我们的耳际飘过。
“妈妈,我们是做梦吗?”女儿无限神往地说。“真像梦境般!羲和驾太阳之车,而这对老夫妻倒真像是驾月亮之车的人!”我也不禁感叹。
可能是年至不惑的原因,如今很难被年轻人热烈的表达感动,倒是常在须发皆白的老人的一牵手一递茶的“小动作”中慨叹。想一想,经历了几十年岁月的沧桑,少年夫妻的爱情在多少苦乐变迁中沉浮淘沥后,还葆有这份淡定如水却温润似玉的情愫,多么难得啊!
还是那句话说得好:夕阳无限好,人间重晚晴!(作者地址:温泉马柏大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