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穷，读书常常无钱交学费。好在我的班主任是一位非常慈祥的女教师，她理解农村人的疾苦。当她了解到我交不起学费且村子里还产板栗的情况后，就叫我捡些板栗给她，顶我的学费。

太高兴了，到了秋天，就盼望板栗快快成熟。

家乡的板栗树又高又大，一棵大板栗树，常常需要两个人张开双臂才能抱住，站在树底下，穿过叶子的缝隙也很难看到树梢。高大的板栗树，别说我们小孩子，就是大人不借助工具一般也很难爬到树上去。

板栗成熟时，大人就扛来楼梯，将楼梯紧紧地靠着板栗树，然后借助楼梯爬上板栗树，接过别人递上的长竹竿，用竹竿击打板栗球。板栗球于是像硕大的冰雹纷纷扎向地面。此时，树下的人都躲得远远的，不然，一个浑身带刺的板栗球扎在身上，又疼又痒，够你难受好几天。

板栗球打下后，大人会用火钳把它夹进箩筐里。有些板栗球被打破，掉出一颗颗鲜亮的板栗，大人也会顺手收拾干净。大人捡过后，我们一群小孩子才能“进场”，扒枯叶，翻草丛，碰运气，捡几个被大人遗漏下的板栗球或数颗板栗，一般收获不丰。

板栗树经过大人的敲打，板栗球大多都被击落，但总有一些打不掉或打不着的板栗球。这些板栗球经过三五天后就会成熟透，成熟透的板栗球自然开裂，在山风的吹刮下，板栗球或里面的板栗随心所欲地、有一下没一下地飘落到地上。

山村，白天里的风一般不大，但到了夜晚，常常会山风骤起。呼呼啦啦地刮上一晚，在板栗成熟的季节，往往会刮来一个个丰收的希望。

我盼望这样的夜晚，这样的夜晚会兴奋得睡不着，即使睡着了，鸡一叫就醒了，于是躺在床上，弯着指头等天亮。天刚蒙蒙亮，就急不可耐地跳下床，穿好衣服，提着一只小篮子，径直跑向屋后的板栗林，捡拾被风吹落的板栗球及板栗。

我捡拾板栗积累了些经验，一进入板栗林，就用自己“探照灯”似的的眼睛在林子里快速扫一遍，锁定裸露在地面上的板栗球及板栗。露在地面上的板栗球，有的是空的，板栗掉光了；有的板栗球会裂开一条小缝，露出里面黝黑的板栗。这样的板栗球像只可爱的小怪物，满头的刺，刺蓬间睁开一只“眼睛”，“眼珠子”（板栗）黑黝黝的，骨碌骨碌的似乎还会动。我会用两根小棍子，小心的把它夹入篮中，同时把露在地面上的板栗捡拾干净。忙过一阵，估摸上学的时间快到了，我快速跑回家中，拿上几个焖熟的红薯当早餐，背起书包，一路小跑去上学。

下午放学回家，重回板栗林。这一回我会精耕细作——采取“拉网式”排查的办法捡拾板栗，不放过一处死角。轻轻地翻开野草丛，板栗像黑色的小精灵，静静地躺在其中，是那样地安谧和光鲜，简直不忍把它拾进篮子里。小心地扒开一堆堆枯叶，有的会露出一“窝”被风吹落下的板栗，颗颗油光发亮。它们似乎刚刚梳洗打扮完毕，准备去参加一个圣洁的仪式。有时还得冒点小风险，钻进刺蓬里，刺蓬下会隐藏着一溜的板栗，遇上两三个这样的刺蓬，常常会大获丰收。

一连捡拾几天，捡来的板栗装满一书包，我就满怀喜悦地背到学校，交给班主任老师。班主任看到那一颗颗饱满的、油光发亮的板栗非常高兴，轻轻地摸着我的头说：“很好，这些板栗就顶你这个学期的学费。”

自己捡板栗，能顶一个学期的学费，那高兴劲就别说了，在没人的地方，我会连着做几个后滚翻。

（作者单位：咸宁市教科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