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踏上蜿蜒的乡道,在转过一道山坳后,撞见一座被时光熨帖的古村落——通山县南林桥镇石门村。
村湾里的小河,水色清得发蓝,河底的鹅卵石被冲刷得圆润如玉,偶有小鱼穿梭其间,搅碎了岸边垂柳的倒影。
沿河岸走,青苔漫漶的青石板路缝里,嵌着几枚生锈的马掌钉——这里曾是茶马古道的咽喉,当年南来北往的商队,或许就在这河边饮过马,卸下过驮子里的盐茶。如今河水依旧潺潺,却只映着洗衣老人佝偻的背影,她捶打衣物的声响,和着远处几声犬吠,在空荡的村巷里漾开,成了这里最静谧的音符。
走进长夏畈古民居群,青砖墙上的砖雕虽已斑驳,却仍能辨出“麒麟送子”的纹样;飞檐翘角上蹲踞的石狮,被岁月磨去了棱角,却多了份憨态。最动人的是那排旗杆石,三尺见方的石料上,凿痕里还留着百年前的凿子声——某年某月,某户人家的子弟中了举人,族人便在此立石挂旗,让荣耀在风中猎猎作响。如今石上的姓名已模糊成浅沟,唯有龙纹雕刻里积着的青苔依然翠绿。
楚王山是石门村的脊梁,也是活着的史书。登山时偶遇一位背柴的老人,他指着山腰处的“楚王游猎”雕塑说:“老辈人讲,楚庄王当年就在这山里围猎。”而今山林已被苍翠覆盖,唯有石缝里渗出的山泉,还带着几分古意。
红军洞口爬满野藤,往里走,潮湿的石壁上斑驳的痕迹依稀可见。听当地人说,大革命时期,这里藏过红军医院,弹壳与草药的气息,早与岩石融为一体。
石门天湖,湖水依旧碧蓝如洗。黄昏时,垂钓者的身影被拉成长长的剪影,渔竿起落间,惊起几只白鹭,翅尖掠过水面时,荡开一圈圈涟漪。
村史馆内,玻璃柜里陈列着旧犁耙、纺车,墙上贴着泛黄的老照片——某张合影里,穿蓝布衫的农人站在田埂上,身后是沉甸甸的稻穗,笑容比正午的太阳还亮。如今村外的七彩稻田成了网红打卡地,红米、黑米在秋风里铺成画卷。村里的老农依旧固执地用牛犁地,他们说“用牛犁出的地种出的更鲜活”。这种固执藏在石门村村民们最本真的生活里。
离开时,月已上东山。村口的古樟下,几位老人摇着蒲扇闲话,声音轻得像落在水面的叶子。村子里灯火星星点点,与天上的星星融为一体,那些青砖黛瓦的轮廓,在夜色里渐渐模糊成一首朦胧的诗。
让时光慢下来,让日子如门前那条河,清澈、安宁且生生不息。这里没有喧嚣的商业化叫卖,没有刻意包装的“乡愁”,只有山风掠过稻田的沙沙声,只有老人脸上沟壑里沉淀的岁月——这或许就是传统村落最美的模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