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针脚簿
陈鸿章

  她把三月的风捻成线头

  缝进我磨破的膝盖

  樱花簌簌落在顶针上

  春天就钉牢在补丁里

  晨光在她指节处结出老茧时

  我正往橡皮擦上刻蚂蚁兵团

  她用腌菜坛腾出的玻璃罐

  接住我试卷里跌落的红叉

  如今藤椅陷进黄昏里

  她成了本掉页的农历

  折角的页码间

  挤满腌坏的梅雨天

  每次拉杆箱滚过门坎

  她就摸出老花镜

  把塞爆的衣裳一件件称重

  仿佛能测出我漂泊的斤两

  八十一道年轮学会反刍

  数月亮缺了几牙

  我衣角的线头突然疯长

  缠住她漏风的牙床

  总梦见她踮脚够煤油灯罩

  火苗在玻璃里打颤儿

  光晕漫过我三十年的车票

  却照不亮她转身

  抹在围裙上的 那滴

  咸涩的水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