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泉散记
郑安国

  熟悉过一个地方的烟火,感触过一个地方的冷暖,总想为这里记下点什么——小村的脉搏、苍劲的枫杨、饱满的庄稼,即便是节令中的一个片段,也让人难忘。下泉于我,便是如此。

  去夏小暑刚过,我在老家隐水小住,便与文友相约去下泉一趟。艳阳正好,微风引路,从沿湖旅游公路,半个小时就到了。这里的山形是没有变化的——峰巅隆起,沟谷下沉,绵延起伏。这个时节的下泉是绿色的,沿途都是美丽的自然风光,沟、峁、川、梁,傲立的梢林层层叠叠,满眼是绿。

  “下泉”这个地名,充分体现着汉字之美。但凡为泉,定是与绿水青山相伴,山水相依相偎,情意绵绵。下泉就是这样一片天然润泽的地方。从白岩山流出的大、中、小三股泉水汇在一起,潺潺流动,润泽了两岸土地和沿溪草木。她从村庄流过,滋养着下泉人的身体和心性,给这里的人们以物质的馈赠,也带给他们精神的慰藉。阳光为白岩山抹上一层暖色,山下泉声潺潺,带着林木花草的嘱托,带着淳朴山里人的期盼,流过村口,奔向山外。

  美丽自然的田园风光之外,下泉还有一片“风景”。在乡村振兴的道路上,全村群众奋力拼搏,描绘着一幅幅绚丽多彩的图卷。车到下泉村委会,恰看到村干部和村民们在聊天,说得正高兴。下泉村支部书记的朱红艳,是80年代出生的年轻人,浑身散发着青春的气息,穿着自然大方,胸前别着一枚党徽。她说话轻柔、笑容满面,却于沉稳中透着干练。她对村情介绍得细致入微,对每户情况、曾经的难点、如今的发展情况信手拈来,对这里的发展规划充满信心。她清楚地知道,面对组织的培养,面对全村百姓的信任,自己必须勇敢地挑起这副担子,在乡村振兴中有所作为。

  临近晌午,我便独自到周围转转,恰好见到村民孔凡江从地里干活回来。我赶紧迎上去,与他攀谈起来。老孔的大儿子是海南湖北商会的会长,家里生活条件很好,但他依然保持着勤劳的美好品质。交谈间,明显能感觉到他对当下的生活很是满足,淳朴的笑容始终挂在脸上,让我心里也暖暖的。不觉中已到他家,菜地篱笆处姹紫嫣红,站在门口远眺,稻田如涛,青山如黛。他执意要留我午饭再走。我连忙说,谢谢好意,我以后还会再来。这一短暂的经历,让我至今记忆深切。

  今年八十多岁的孔祥其,是位退休老师,他正惬意地坐在别墅前的院子里,观赏着家中的一草一木,尽情享受田园生活。“以前村里脏乱差不说,自家卫生也马马虎虎。为了改善环境,乡里和村里没少下功夫。你们看,现在村里不仅环境好了,大家的自主意识也提升了。”提及村里变化,他打开了话匣子。和孔祥其一样,对许多村民来说,每天打扫卫生成了必做的事儿。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营造美丽、和谐家园的意识也越来越高。他接着说:“现在的生活多好呀!这得感谢党的好政策,你们要多宣传呐!”孔老师朴实无华的言语中,分明感受到了他对生活的热爱和感恩。

  这就是下泉人,友善、低调、包容,有着一副热心肠,与他们交流时让人从心里感到熨帖。

  除此,最让人念叨是这方水土的人文。文化因其在特定的人文、自然环境中生发沉淀,而天然地带有地域特征。在历史的长河中,芸芸众生创造着一方水土的历史,书写着一方水土的沧桑。那么,有如凤毛麟角之人杰,应该是为这方水土的丰腴与辉煌注入了无可替代的滋养。

  浓郁厚重的人文历史积淀,必然会熏染出众多的出类拔萃者。古代有名臣、名贤、名医、名伶;今人中更多杰出者,有诗人、作家、画家、摄影家……国家一级美术师孔奇的旧居在楼下湾,这是一幢明清时期的建筑,久无人居住,青砖砌成的墙体也已斑驳,马头墙垛上长满了野草,尽显苍凉落寞。正门顶上题有“秀毓尼山”四字,彰显着这里是孔子嫡系后代栖居的荣光。宅院一进两重,室内多有木制雕花,历经岁月的风雨,依然古色古香。

  就是这么山高水长的一条路,把下泉引向开阔;就是这么曲径流深的一股泉水,一心扑向富水湖。仔细想想,便会觉得:流水指引的道路,必是情深义重的一条路;依着道路长流的泉水,必是福泽绵长的一股泉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