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夏天,高温天气好似故意与透支了地球的人过不去,又长又热,让“燥者欲出火,液者流其膏。飞鸟厌其羽,走兽厌其毛”。说长,仅“三伏”就持续了40天,过了白露、临近中秋,气温仍然在三十八九度;说热,40度左右的高温徘徊了十多天。为了躲避酷暑,一些人去了苏马荡、九宫山,一些人则终日呆在空调房里,任那吹拂出来的阵阵凉风带走嗖嗖上升的电费。
过去度夏,竹床可能是最常见的物件。当太阳刚刚西下,嘚瑟了一天的阳光收敛了它的威风,急不可待的大人们便会用水桶、水瓢将一盆盆、一瓢瓢冷水泼向还有余热的地面,以便让地表的温度降下来。待冷水泼后升腾的热气渐渐逍迩,大人们又会搬出一张张竹床,摆放在自家门前或空地上。这个时候,只见把竹床当饭桌吃晚饭的、围坐在竹床边聊天的、坐在竹床上听收音机的,好一幅热热闹闹的场景。夜深人静,小宝宝们被妈妈或奶奶哄睡抱回房间,疲倦了的大人顶不住睡意的袭来,一个个便会在竹床上睡到深夜才零零落落返回屋内。这种在竹床上纳凉、在竹床上就寝的习惯,一直到空调兴起后才渐渐退出了人们的视线,竹床也成为了遥远的记忆,成为了诗词曲赋中那优美动人的文字。
除了竹床,蒲扇也是那个年代人们度夏的标配。家家都会有几把蒲扇。民间也有一首民谣说明了扇子的重要:“六月天气热,扇子借不得。虽然是朋友,你热我也热。”孩提时代,母亲总是会用那把蒲扇上下左右、一摇一扑,扇出微风、赶走蚊虫,助我入睡。那个年代纳凉的人中,人人都会手摇一把蒲扇。女儿出生以后,我们居住的小平房实在太热,我和妻子就会手拿一把蒲扇,推着一个童车,像打游击一样,阳光东晒时,我们将童车里的女儿推到西边房檐下;下午西晒过来,又推到东厢树下。一把蒲扇,也摇过了六七个炽热的夏天。女儿长大以后,电风扇、空调也慢慢走进了家门,那把沾满了温情的蒲扇也不知不觉地与我们说声再见了。
今年的夏天,与陆游形容的酷热不无二致:“万瓦鳞鳞若火龙,日车不动汗珠融。无因羽翮氛埃外,坐觉蒸炊釜甑中。石涧寒泉空有梦,冰壶团扇空有功。余威向晚犹堪畏,浴罢斜阳满野红。”当处于“蒸笼”里时 ,心里最念之系之的和最急切盼望的事,说纵身跃入凉水之中是第一,没有人说第二。我小时候曾在农村的水塘里打“鼓球”——孝感话玩水——散去身上的热气;来到咸宁后,又喜欢到温泉河游泳赶走暑热。从黄昏时分到夜幕降临,温泉河陪伴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夏天。会游的恣意奋臂,不会游的在岸边撑着阳伞张望。一号桥、月亮湾,两处游泳的地方每天都重复着这样的场景。那时的温泉河水真清啊,每每从河边的土穴里扒出比大拇指大不了多少的小螃蟹,只稍在水里甩净便“啪”地扔进嘴里生吃下去。不小心呛水喝了点河水,也不担心拉肚子。可惜今天长河犹在,鲜见泳人。
当然,那时度夏,也少不了冰棒和汽水,它们就像今天的冰淇淋一样,是夏日里须臾不可缺少的饮料。盛夏时分,买根几分钱一支的冰棒嗦上几口,蘸着糖精的冰水带着凉气流进肠胃,顿觉一阵清凉;若感觉不过瘾,再买上一角钱一瓶的汽水一饮而尽,让那含着苏打味的饱嗝把热气从体内带出。盛夏时嗦冰棒、喝汽水的享受至今难忘,“卖冰棒哩——”的叫卖声也犹在耳旁。再看那时人们嗦冰棒、喝汽水时那满足和享受的神情,与今天喝着形形色色饮料带来的快感可以说不遑多让。
一张竹床、一把蒲扇、一瓶汽水、一根冰棍、一湾河水,陪我们度过了过去的夏日。眼看着视线里青葱的树木和湛蓝的天际线又被一座大厦掩盖,想到地球气候变化来得如此之快,将来的夏天,开启空调的时间恐怕日子会更久,时间会更长,人们也会更怕热。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