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10月26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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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宋诗人黄昭身世考
○黄耀南

  北宋诗人黄昭,存世诗作极少,现仅见《剑池》一首:

  一剑已飞去,千年池尚存。

  浮图入云表,古寺倚山根。

  虎踞石形险,龙潜水气昏。

  阖闾成底事,遗恨满乾坤。

  因为在北宋当时,黄昭作诗的名气就不大,关注的人少,以致流传到今,关于诗人的身份信息,已非常渺然。清朝陆心源撰《宋诗纪事补遗》卷二九载:“黄昭,字晦甫,哲宗元祐中官监察御史。”这一点资料,根本不能让人了解黄昭,好比其人站在围墙内,墙外人只能从门缝里看见他的一点衣袂。

  而就是这么一点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介绍,陆心源竟然弄错了。笔者在文史资料中抽丝剥茧,基本弄清了黄昭的身世。

  现在就顺着文史资料向上摸索。

  陆心源关于黄昭的简介应该转录自明代万历年间凌迪知所撰的《万姓统谱》。《万姓统谱》载:“黄昭,字晦甫。元祐中召拜侍御史,在家著孝友之誉,立朝有忠鲠之节。子友闻、友益、友颜。”

  陆心源在转录过程中,将“侍御史”写成“监察御史”。删除了“在家著孝友之誉,立朝有忠鲠之节。子友闻、友益、友颜。”的内容。

  凌迪知的资料又来自哪里呢?来自宋朝黄庭坚的《山谷全书》。《山谷全书》正集卷三十二有《与成之书并二诗》引言:“余之窜岭南,道出衡阳,见主簿君益阳黄成之,问宗派,乃同四(可能为“七”字的误印)世祖兄也,于是出嫂氏子妇相见,喟然念高祖父之兄弟未远也,而殊乡异井,六十岁然后相识,亦可悲也。益阳兄弟之叔父晦夫侍御在家著孝友之誉,立朝有忠鲠之名,不幸五十有四被召而殁于道上,将其手足自力作疏,极论濮园事,所谓殁犹不忘谏君以德,其枝叶必将丰茂,有赫赫于世者,故作诗遗之。”

  凌迪知在这里摘录黄庭坚写的“在家著孝友之誉,立朝有忠鲠之名”来叙述黄晦甫,又在《山谷全书》其他章节摘录黄晦甫三子“友闻、友益、友颜”之名予以补充,而不认真考证就认为黄昭是“元祐中”侍御史,导致陆心源以讹传讹。

  细心的读者会发现,黄庭坚说的“晦夫侍御”,凌迪知写成“晦甫侍御”,有没有错呢?没有错,黄庭坚有时也将“黄晦夫”写成“黄晦甫”。

  《山谷别集》卷十《跋七叔祖主簿与族伯侍御书》就将“黄晦夫”写成“黄晦甫”——“此书乃七叔祖作南阳主簿时,族伯父晦甫侍御叙宗盟书也。叔祖梦升是时年四十,文章妙一世。欧阳永叔爱叹其才,称之不容口。不幸明年遂捐馆舍于南阳耳。晦甫雅意本朝以孤远论国家大计,知无不言,应诏而西,不幸以疾殁于三衢。二先生皆吾宗之豪杰也,其大过人者,不得少见于世。于今两宗人物眇然,堪为流涕。建中靖国元年三月丙子诸孙朝奉郎新知太平州黄某敬跋。”

  摸索到这儿,得到一个结论:黄昭,字晦甫,有时写成晦夫,是黄庭坚的族伯父,衡阳主簿益阳人黄成之的叔父。

  我们还可以顺着《山谷别集》卷十《七叔祖主簿与族伯侍御书》继续上溯。七叔祖主簿是指黄庭坚七叔祖黄注(字梦升),他在与黄晦甫的书中说:“注启。初,注在江陵与吾侄相见时未得叙宗派,今日之会,幸露底里。始,吾高祖本东阳人,与吾侄五代祖实亲昆仲也。唐季畔涣,思避兵难,乃携持书室来分宁,卜遗种之地。伯仲非不睦也,终以占田稍艰,势阻饥,遂一族贾于长沙。世移事变,宗盟遂寒。我先兄游场屋,初得与先丈侍禁叙宗戚,迩来不过二十年,复得谈昭穆之旧,喜可知也。昔者晋霸,天下执牛耳,盟于曹、郑、鲁、卫,罕有不睦,于齐、楚之国干戈日寻,诗曰:‘不如同姓’,此诚古人切厚其亲也。分宁之宗我伯仲幸五人中进士科,其他皆汩汩与常民等语之,衣食之事未甚坠也。长沙之宗惟吾侄,秀异不群,于长沙、分宁两宗间真贤子弟也,吾有所望侄大振吾宗,以无忘我先君伯仲辛勤避兵之劳也,旅中苦病气且归南阳,叙此不及款款,注奉削晦甫宗盟。”

  从该文可知,黄注的高祖(黄玘)与黄昭的五代祖是亲兄弟,当时一同从浙江东阳(今属金华市)迁到江西分宁(今修水),因“占田稍艰,势阻饥”,黄昭的五代祖便携家移居湖南长沙。

  从黄庭坚称黄昭为“族伯父”可知,黄昭年长于黄庶,其生年当在天禧二年(1018年)之前——据黄庭坚父亲黄庶所著《伐檀集》的《自序》可知,黄庶生于天禧二年(1018年)。另外,我们还可以从《宋故翰林承奉黄公向墓铭》得知,黄昭比黄庭坚从伯父黄向的年纪小。《宋故翰林承奉黄公向墓铭》说:“公讳向,字宗道,姓黄氏。其先金华人。五世祖湖南兵马节度副使瞻,以著作左郎知分宁,而遂籍焉。曾祖元吉;祖中理,赠朝散大夫,光禄卿;先妣戴氏,赠淑人;考淳公,登天佑进士,官至太常侍卿;妣孟氏,封淑人;皆分宁氏。公之诸父:曰茂宗者,由进士判崇信军;曰湜者,由进士官朝散大夫;曰注者,由进士官南阳主簿;曰渭者,由进士任光禄卿。有讳昭,侍御史;有讳庶,知康州;有讳廉,任给事中,此皆公之诸弟也。……公生祥符四年辛亥三月十八日……”黄向生于祥符四年,即公元1011年,据此可知,黄昭生年在公元1011年-1018年之间。黄庭坚在《与成之书并二诗》引言中说,黄昭活了54岁,因此黄昭的殁年在公元1065-1072年之间。

  现在,让我们再看看宋朝刘挚写的《侍御史黄君墓志铭》(载于《忠肃集》):“君讳照,字晦甫,曾祖余庆,祖深,皆不仕,考祢,赠尚书职方员外郎。黄氏世家长沙益阳县,其后徙江陵,今为郡人。君登庆历六年进士第……治平三年,用今参知政事王公珪、冯公京、致政范公镇、故侍郎彭公思永前后荐,召以为侍御史,行次衢州,五月二十六日以疾终,享年五十四。君性端敏,治身立事,皎皎不妄以才遭时其小者,略巳有试而已,能如此其大者,朝廷方将闻之世,方待其有轩然可观者,而君既亡矣,岂非所谓命欤?疾革犹扶力,占疏以极论当世事,呜呼,斯可以见其志焉?尔仕二十年,不为私计,赒族人之孤窭不能嫁娶者十余人,好文嗜诗,类数百篇,曰《漫为集》。初娶陆氏,再娶王氏,封德安县君,子六男:友端、友闻、友颜、友益、友谅、友直,皆举进士,一女归殿直柳棨。某先人尝从政于江华,后二十年而君至事,经先人所画者,一皆循用,吏民莫不以便安德君而至今,歌思之有‘前刘后黄’之语,今上熙宁四年,友端使来乞铭,遂以七月十二月初九日葬君江陵县龙山乡水青里。……”

  通过内容对照,很明显,陆心源、凌迪知说的诗人“黄昭”,黄庭坚说的“晦夫侍御”,与刘挚《侍御史黄君墓志铭》的墓主“黄照”为同一人。至此,诗人黄昭的身世一目了然了。凭刘挚《侍御史黄君墓志铭》,即可纠正陆心源、凌迪知说黄昭是“哲宗元祐中”的监察御史(或侍御史)的错误了——黄昭为治平三年侍御史,他没有活到哲宗元祐年间(公元1086年—1094年)。

  综合上述诸文,可以将黄昭的身世简单概括如下:黄昭,又名黄照,字晦甫(亦写晦夫),北宋诗人,湖北江陵人,祖籍湖南益阳,庆历六年进士,生于大中祥符六年(公元1013年),治平三年(公元1066年)官至侍御史,赴任途中,五月二十六日以疾殁于浙江衢州,寿五十四。为黄庭坚的族伯父。豪杰之士,在家著孝友之誉,立朝有忠鲠之节。有诗集《漫为集》。生子:友端、友闻、友颜、友益、友谅、友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