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时间:4月6日
采访地点:湖北科技学院
本期悦读人:黄瑞春
因为职业的关系,读书几乎是我每天不可或缺的一件事。但是,同样因为工作性质,只能用一些零布头的时间看一些比较短小的文章。所以,很多年已经没有看过长篇小说了,在看张洁的这部《无字》之前,我甚至认为除非我退休以后,估计也不会与长篇小说无缘。可是,事情偏偏背离了我的设想。
记得是二月初,突然得知了作家张洁去世的消息,立即让我想起年少时看过她的散文集《爱,是不能忘记的》,虽然年代久远,记忆模糊,但20多年前的怦然心动似乎只要一想起就能感受到。
就是由于这份情缘,我仔细地看了关于她的生平介绍,才知道她是当代中国作家中少有的获得过两次茅盾文学奖而且是第一个两次获得茅奖的作家,两部作品一部是《无字》,一部是《沉重的翅膀》。
如果事情到此为止,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关键是,就在这时候,我看到了姜洪写的这篇《张洁:以“无字”追寻蒲圻城里的“父母爱情”》的追忆文章,知道了1994年1月,张洁专程来到赤壁,也就是当时的蒲圻,据说是为了写一部长篇小说,若干年后,她的《无字》出版了,原来她就是为了写《无字》来的,书中她实名记叙了在蒲圻的寻访。蒲圻正是书中叶莲子和顾秋水结婚开始婚姻生活的地方。就因为如此,我专门从网上买了人民文学出版社版本的《无字》,而后便每天挤点时间读了起来。
小说以女作家吴为的人生经历为主线,进述了她及其家族几代女性的婚姻故事,描摹了社会大动荡、大变革中各色人等的与世浮沉、坎坷人生,展现了中国近百年间的风云际会,对二十世纪的中国进行了独特的记录与审视,写出了一个说不尽的时代。
和我预想的不同,这部书不是在讲一个故事,不是从开头讲到高潮和结局,娓娓道来。它其实是在写人,写人世、人生、人情和人性。所以,对于习惯于看小说主要是看故事情节的我来讲,一开始看得实在有点累。但是,渐渐地,我被作者的叙述所感染,时代的风云在我眼前变幻,一个个鲜活的人物走到我的面前。时代的洪流波涛汹涌,置身于时代大潮中,每个人都是那么渺小,那么无助。无论是你试图成为在浪潮中搏击的弄潮儿,还是被动地裹挟在其中,最终都是无法完全把握自己的命运。比如顾秋水、胡秉宸,他们应该是时代的能人,由于自身家庭背景、思想观念、个人性格等方面的原因,在选择时有不同的表现,也有着不同的生活、生存状态,虽然也曾风光过,但是无一不是时代的产物,也最终被时代所驱使,沦为悲剧角色。再比如墨荷、叶莲子母女,更是别无选择,只能随波逐流,命运的悲惨,也更是令人痛心!
叶莲子是张洁花了大量笔墨、倾注了深厚情感着意刻画的一个人物,也就是在书中与蒲圻直接发生关系的一个女人。在阅读《无字》的过程中,我也渐渐地与她产生了心理上的共鸣,从最初的同情继而到后来的深深敬佩。对于这样一个处于社会下层、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女人来说,她真的过得很不容易,命运似乎对她也特别苛刻,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常人无法忍受。但她又是那么坚韧、那么善良、那么能干。她不同于她的母亲墨荷,只会听从父亲的安排、服从婆婆的驱使、承受小姑的虐待,虽然内心试图反抗,她的反抗却是那么无力无效,死了也只能被婆婆一把火烧掉;也不同于她的女儿吴为,自私而虚荣,把痛苦施加于母亲和女儿身上,把一切的责任都推给叶莲子,最后自己也被逼得发了疯。
这一切,都源于叶莲子深沉的博大无私的爱,女性的、人类的爱。她敢于追求爱,用心爱着自己的丈夫,知道丈夫为难,更怕自己理所当然的请求会加重丈夫的为难,选择什么也不说,一切都自己承受,在艰难中求生,想方设法把女儿带大;自己就在隔壁教室、听到女儿被势利的老师暴打的声音,自己在房间、看到女儿寒冬里却只能在室外挨冻,是何等心疼!她却无能为力,只能回家后用母亲的爱来抚慰她;因为女儿的自私,她不得不用微薄的工资来养活自己和女儿以及女儿的女儿,她再艰难度日,哪怕牺牲自己的尊严,也要让外孙女尽量健康成长,活得有尊严,用自己的勤劳和能干,让荒漠也长出小草、开出小花。
这种母爱博大的胸怀,不由得让我油然而生敬意。叶莲子身上的母爱不仅哺育着她的女儿和外孙女,也以母性的乳汁,滋养着后来的人们,以母爱的力量,震撼着教育着一代代的读者。叶莲子也注定要以一个伟大的母亲形象屹立于中国文学的殿堂。
关于这部书的写作,好像还有一个故事。据说张洁于1989年开始创作《无字》,1994年推倒重来,1998年后又一遍遍地改、一字字地磨,这一改一磨就又是两三年。为了写《无字》,她采访、收集的各类资料有两尺多厚。为了一个小细节,她三番两次地乘火车到偏远的原型小村小镇探访,寻找独特的艺术感觉。这正好和姜洪文章说的1994年元月她来蒲圻探访的情节相吻合,而她实地看到的东西和从《蒲圻文史》中看到的资料自然也被她写进了作品。
在十二年间,无数个日日夜夜,她在计算机前往往一坐就是十几个小时,或字斟句酌,或奋笔疾书,书稿由薄变厚,又由厚变薄,最后硬是把已然写就的四部一百余万字压缩成最后的三部八十余万字。作者对写作这种认真的态度,不正是我们许多人身上迫切需要而又十分缺乏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