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从乡下来

  阿木 （通山）

  爹从乡下老家来，说是看下孙子，给个压岁钱，就回去过年。可是，他回不去了，当时小区因新冠疫情封闭了，谁也不准进出。爹回不去了，困在了市里。

  来的第二天，爹去见他的发小，两人喝点小酒，回来晚了。小区大门的电动门关了，他翻不进来，着劲拍门卫的窗户，门卫老吴刚睡下，很不耐烦，问清是他，才用摇控器开了门。爹进来后，老吴笑着说，年轻崽喜欢玩到不归家，没想到现在老家伙也喜欢玩！

  爹在城里住不惯，在屋里像困兽，这边窗台看看，那边窗台瞄瞄，实在憋不住了，想下楼去转转，刚打开门，孙子一把拉住他，说：爷爷，您不能出去，外面有病毒！

  孙子的话就是圣旨，爹不敢不听。

  我每天要带队去卡上检查值守，媳妇正好在家里写她没完成的博士论文，家里只有我五岁半的儿子陪爹玩。其实，是爹每天陪他孙子玩。

  儿子调皮，凡是爹不懂的，故意考他，答错了要爷爷罚站，学我罚儿子一样，叫老爷子靠着墙站着，立正一样地站着，答不出来不能离开。

  爹在家里十分艰难地混了几天，吃不香，睡不着，实在难受。我也知道他难受，他在乡下敞惯了，关在笼子里谁都难受。

  到了大年初三，爹说年过完了，非要我送他回乡下去，并说再不回去非要死在城里了，那可不得了的，按乡下老规矩，死在外边的人是不能进老屋的。

  我说不是我不让你回去，是疫情你走不了，没有办法出小区大门。他说：你不能想点办法？门是死的，人是活的。

  嘿嘿，真是天无绝人之路，还真是有了办法，我明天要带队去老家那里检查防控工作。

  这一夜，爹像即将出征的将军，兴奋地一夜没睡，没完没了整理自己的东西。

  第二天，大年初四，我让我爹戴上大口罩，穿着工作服，提着我的公文包，装成我的工作人员，混上我的公务车，终于把爹送回乡下去了。

  我以为爹解放了，可还没等我回到市里，爹打来电话，说他刚进老屋大门，还没掀开被盖，还没点燃火塘灶火，乡里的防疫工作人员就把他抓到乡隔离所来了。

  我说：“这回好啰，叫你不要走，你要走，你这回怎么办？”

  爹在电话里说：呵呵，不要紧，离家近，半个月就能回去。再说，这里有伴呢，隔离所有四五个和我一样逃回来的老头老太婆，有人说话呢。

  爹说的四五个老头老太婆都有不一样的有趣故事。有的是坐朋友送病人的救护车跑回的，有的是坐高价摩托车趁天黑窜回的，有的更辛苦，是自己爬山涉水走了一天一夜走回的。现在大家都觉得很不好意思，知道这种行为是错误的，会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这就是我爹去年在新冠疫情期间有趣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