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一进腊月,年的味道便从每个角落里散发出来,浓浓地弥漫在空气里,诱惑着人们的嗅觉、味觉,也刺激着人们的感观神经,使人激动地感受到年的脚步正在一天天临近。
每到腊月,打糍粑就拉开了过年的序幕。腊八腊八,快打糍粑。每户每年都会种上几分田的糯稻,收割的糯米颗粒饱满,色泽晶莹,光洁细韧,专留存到年底做糍粑。妇女洗灶烧柴,男人备好杵臼,孩子们围着看热闹。水蒸汽迷蒙了母亲的脸,我偷偷地抓一把塞进嘴巴,黏糊糊香甜甜的,无比兴奋。
接着两个男劳力提了甑把,疾步走进院落,兜头倒进一个大石臼里,雾气蒸腾,呼地围上来五六个壮劳力,操起手腕粗的枣木大棍,围着石臼杵了起来。母亲借来了刻花的木模,我们在木模上抹一圈菜油,把糍粑塞进刻花的木模,使劲一压,就制成了有各种花纹图案的糍粑。
第二项大工程就是杀年猪。从年头开始,每家每户猪圈里会有一头内定的年”,专门喂大了过年杀的。杀年猪要看日子,遇上日子好,一大早村上村下接连不断地一片片的嗷嗷猪叫。妇人们烧开一锅滚烫的开水,几个壮劳力就热火朝天地忙开了,在猪圈里逮住年猪,七手八脚将它绑在扁担上,抬起来快步冲进预备的屠宰场,一把掼倒,摁在案板上。
过了腊月廿三,那些令我垂涎的美食备齐了,就要清洁大扫除、擦玻璃、贴窗花。父亲则负责将要在除夕夜挂在院子的红灯笼装裱一新,将家中破损的锅呀椅子呀等器具修整完毕,末了还不忘记给我串一排硕大滚圆、晶莹剔透的冰糖葫芦挂在院墙上。
大年三十,贴春联、吃年饭、除夕守岁,小孩儿玩花鞭、丢摔炮,我手上的疤就是摔炮丢了不响,忍不住到地上捡起,结果在手上炸开了花……。
人们欢天喜地进入了正月。从正月初四开始,晚上就有“玩灯笼”“耍狮子”的到村里来。只见耍狮子的领头人在大坪中间立定,边喊边有节奏地跑动起来。一阵灯光舞动,瞬间围成大圆圈,盘出一块空地,将地坪内外照得通亮。孩子们争先恐后挤到灯笼旁,好奇地细数灯笼样式:金鱼、五角星、南瓜、蝴蝶……五颜六色的灯火,在寒夜中闪烁着,特别亮丽夺目。
过了正月初九,家家户户就开始用腊豆腐、胡萝卜、肉臊子、辣酱等做团子。团子寓意团团圆圆,是以黏米与糯米为浆,用菜为馅做成的,一直可以吃到元宵。
那些温情的记忆,那众口一词亲切绵长的“拜年啦”,那拜亲访友、你来我往的热闹和纷攘,那耍狮子、玩灯笼的温暖和明艳,逐渐消失在岁月的长河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