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镇白霓桥,我对她有着特殊的感情。因外婆家在白霓桥,我童年时总是常随父母往那里跑。去外婆家一次,就像穿过一条时光隧道,置身于明清时代小镇市民生活。
那条青石板弯弯小街,是清一色的马头墙木板门的老店铺。老街两头有段较宽的街,叫上新街和下街头。是民国年间建的。这两条街上有供销社的百货店、日杂店、餐馆、旅社。私营的熟食店有汪记小笼包、胡记牛肉面、孙记药号。新街中间狭窄的老街上,有米塘坊,麻花厂,铁匠铺,铝业店。这些前店后厂的副食小作坊,制作的大麻花、小京果、脆桃酥,色泽金黄,香气诱人。小街上还有做篾器、雨伞、缠藤椅、编棕床、扎灵屋的各种手工艺人。街上那一块块被山民草鞋磨得光溜溜的石板,像一串胶卷,记录着古代市井生活。
从小街南进口约200米的地方,有一座横跨圳水的石拱桥,圳水来自三四里外的古堰。穿镇而过的圳水,灌溉着镇西几千亩良田。此桥是明宣德年间孙、张二位地方名士倡修,这就是古镇白霓桥名的来由。
白霓镇是大市、高堤两河环绕的一方宝地。白霓桥古镇因水而生,因桥而名。市民白天在清澈的圳水洗濯,夜晚枕着水声入梦。我舅舅一家住在白霓桥老街。记得上小学二年级时,我跟哥哥到舅舅家玩,看见圳对面人家院内有棵柿树,我们不敢从人家正门进去,只好涉水爬院墙摘人家未成熟的柿子。圳水仅二尺多深,水中有扁长叶子的水草,水中有撒欢的鱼虾,我和表兄弟还在圳里抓到了一只小乌龟。用网兜网了几条小鲫鱼。在浅水的碎砖烂石中,掰到七八只螃蟹。这些可爱的小生灵,都被舅妈做成了餐桌上的美味。我们几个小不点吃得砸着嘴,高兴得手舞足蹈。
也许是命运安排,后来我从县城郊的一所初中考入了白霓高中,得到录取通知时,我很开心。因为以后,可以常见到舅妈、小姨和表兄弟他们。
开学不久,我邀班上几个同学游览白霓桥小街。那一天,我们在小街一栋古屋门口,遇到位看书的八旬太婆。老人给我们介绍了白霓桥老街的历史。她说,小街是明末清初兴盛的。这里历史上是一片水田,因镇北十里的京官刘白川捐银3000两,在镇南北两端河上修起了“余恩、余耕”二桥,交通的便捷,才遂渐形成了古镇。
古镇在明清两代出过不少进士和举人。清末农民起义头领钟九就出生于此。清末举人刘桪,曾任直隶道员,官至京汉铁路局长。石板小街及古桥维修,都是刘家捐资。老人还说我就读的白霓高中后面的金城山,是宋代大诗人、大书法家黄庭坚就读的金城书院。我顿时肃然起敬。原来,我将在白霓生活几年的古镇,是一块浸透着儒家文化的热土。
今年四月下旬,肆虐几月的疫情基本消除,县内封了很久的路早已撤卡,我去看舅妈时有幸再到白霓老街一游。
几年不见,古镇白霓桥面貌大变。那座默默无闻的石拱桥上,建了一座木质的桥亭,四米见方的桥亭内设有护栏,两边长椅上游人正在桥上聊天。前行几十米,进入那段有深刻记忆的青石小街,却看不到她古朴的原貌,那些马头墙、木板门的老店铺几乎不见了,代替的是拔地而起的钢筋水泥高楼。楼房不锈钢门窗千篇一律,闪着明晃晃的光。青石小街也蒙上了黑色的沥青,少数几间马头墙、木板门的老房子,被高楼挤在一角。街上居民的门大都锁着,行人廖廖。过去古风古韵的小街面貌,变得有点不伦不类。
儿时记忆的小街消失了,我心里沉甸甸的。期望这条历史文化老街能鼎力复兴,唤醒人们心中久违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