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活到有么用哒嘛!”龙三菊皱起了眉头,厌恶地看了他一眼,连忙抬脚进了庙门。这个时候,她突然发现自个的男人尽管有万贯家财,却没有吸大烟的恶习,心生几分敬意。“也许他真的是一个好人。”她在心里第一次对自个的男人做了一个好评价。
龙三菊几步走到佛像前,双手合十拜了几拜,将手上的一块银元塞进功德箱内,听见“咣当”一声响,心稳了,连忙转身低着头出了庙门,躲着那个还在不停呻咛的大烟鬼上了街,向那个有她娃儿在,她却一千个一万个不愿进门的家不紧不慢地走去。
于魁武本来不怎么管商铺里的事了,自从有了儿子他又精气神十足地在铺子里忙进忙出,他打算暗中为龙三菊母子积一笔钱,他一旦老去,让她母子有饭吃,有衣穿,有地方落脚,但他万万没想到李德兰心黑手毒,这更坚定了他为这一双漂在李家的母子,迅速赚一笔钱的想法。
站在铺门口,看着牛黑皮带着几个伙计从几匹马背上下药材的于魁武,看见龙三菊回了,轻轻说了句:“回了!”看见她对他一笑,点了点头,晓得她办妥了事,心放了下来,叫她回去喝茶。
放下一包药材正出门的牛黑皮,看见正要进门的龙三菊,连忙叫了声二太太,侧身让她先进门。
龙三菊抬头看了他一眼,与他四目相对,她没有躲开他那双看得见亮光的眼,他那高大壮实的身躯,有棱有角的脸,她刚进这个门时,第一次看见便很喜欢。她不晓得做过几多梦,梦见自个嫁给了一个俊朗的后生,醒来后总长长叹气,晓得自个命苦,难得梦圆。龙三菊对他嫣然一笑,移开视线,进了后院。
李德兰正牵着娃儿在院里玩,逗得娃儿哈哈叫她妈。哪晓得娃儿突然看见生母回了,仿佛是天性,他挣脱李德兰的手扑向龙三菊。龙三菊连忙弯腰接住儿子,抱起来亲了亲他的脸,轻声叫了句宝贝。李德兰顿时放下笑脸,一脸漆黑地瞪着龙三菊,咬着牙压着声音吼了一句:“把他放下来。”
龙三菊也许有了于魁武的暗中撑腰,对李德兰的恐惧少了许多,听见她在咬牙切齿地吼,也不大介意,又吻了吻儿子的脸,把他放了下来,转身进了自个的门。
日子在于魁武和两个女人筋筋扭扭中过,娃儿可以满地跑了,李德兰把他看得更紧了,不许他沾龙三菊的身,教他叫龙三菊姨妈。
龙三菊的心里窝着一团火,无处发,每次听见李德兰叫儿子喊她姨妈,她的心便揪着疼。这天她看见儿子一个人在院里玩,晓得李德兰进房内做事去了,连忙跑到儿子身边,一把抱住他,将脸紧紧贴在他的脸上,轻轻唤着荣久,叫他喊妈,叫荣久快喊她妈。
于荣久到了生母怀里便显得很乖,眨着眼睛紧盯着她,不理解她为么事要他叫她的妈,怯生生地叫了一句姨妈,好像叫妈开不了口。
“快叫妈!我娃儿,我是你妈,不是姨妈,我是生你的妈!”龙三菊有些急了,又怕李德兰听见,好想好想儿子叫她一声妈。
看见生母有些急了,小荣久终于开口甜甜地叫了一声妈。
正进房里去给娃儿拿饼子吃的李德兰,听见娃儿在叫妈,连忙边答应着边出门,突然看见龙三菊把娃儿紧紧抱在怀里,顿时黑着脸扑到她面前,一把从她手上夺过娃儿,用左手抱着,扬起右手“啪”的一声重重搧在龙三菊脸上,咬着牙恶恨恨地警告她不要再沾娃儿的边,如果再看见她抱娃儿,她就拿刀剁掉她的两只手。娃儿被李德兰的举动吓得“哇哇”大哭起来,她连忙将一个饼子塞在他手上,叫他不哭,快吃,抱着娃儿匆匆出了院门,上街去了。
龙三菊被李德兰一巴掌打懵了,两只耳朵仿佛有一群蜂在“嗡嗡”叫,呆呆地站在原地回不过神。站了不晓得几久,耳朵边的蜂不叫了,她才回过神,转身走进她那间通房丫环住的房子,仰面倒在床上,望着黑楼板发呆。
“这个日子没法过哒!”她长长叹了一口气,却不像往日一样流眼泪。
“我么样是这个命呢?”她又喃喃地问了自个一句。“我生的娃么样就不能叫我妈嘛?”她越想越想不通,“她好恶毒,还要剁我的手。”她又自言自语着:“我不能死在这个鬼地方,跟死猪死狗一样被拖到荒山野外埋哒!”渐渐地,她的眼神有了光,仿佛做出了一个么决定。
接下来的日子,龙三菊不再沾娃儿,只低头在家里做佣人,抹桌、扫地,不声不响地忙进忙出。
又到于魁武来行房的日子了。也许她感觉到了这个老男人才是她在这个人世的唯一依靠,尽管不情愿,她第一次主动抱着他上了身,心甘情愿地做了一回他的女人。等他躺到她身边,她连忙侧身将嘴唇贴在他耳朵上,把那个恶女人要剁她两只手的话对他轻轻说了。
于魁武暗暗吃了一惊,紧紧抓着龙三菊的手,示意她不要怕。他竖起耳朵听了听隔壁房里的动静,正要对她说什么,突然听见大老婆重重咳了两声,连忙翻身,在龙三菊耳边轻声说了句:“不怕,有我在。”起身下了床,趿着鞋,穿好衣裤,慢慢出了门,上了大老婆的床。
天要下雪了,屋外的寒风一阵比一阵紧,将木窗门拍得“哐哐”响。龙三菊有些害怕了,连忙拉起被子,紧紧盖着头,完全没得睡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