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不美,家乡水;亲不亲,故乡人。30年多来,家乡的水井一直萦绕在我心头。家乡的水井呈方形,从井底到井耳用大青砖砌成,井耳到四周用条石铺面,中间略洼有漏斗连接旁边的水塘。
水是生命之源,那时家家都备有一个大水缸,挑水是每个家庭不可或缺的项目,也是每个人最基本的劳动技能。在上世纪70年代中期,都是集体劳动,以生产队为单位统一安排劳动时间,人们只有利用出工前后的间隙挑水。由于挑水的时间相对集中,井台上常常排队。挑水的工具是一根两端带铁钩的扁担(老家叫“扁担钩”)和两只水桶。我记不清是从多大开始挑水的了,只记得小时候挑水力气不够,往往只盛半桶水;个头矮,为了使水桶不触地,还要把担钩子在扁担头上绕几圈。就这样,挑起来也还是步履蹒跚,歪歪扭扭。有一次,由于冬天路上有冰雪,我不小心摔了个人仰桶翻,狼狈至极。小时候非常羡慕大人们挑水。他们挑着装满水的水桶,扁担钩在肩上颤颤悠悠,人走的又快又稳胜似闲庭信步。水桶里满满的水就像黏住了一样波澜不惊,一点也洒不出来。那姿势不像是在干活,倒像是在走舞步,扁担钩那吱吱呀呀声音成了最美妙的音乐合奏,构成了一幅乡村特有的生活图景。
大枣树下立有一块石碑,石碑四边刻有回字形图案,碑上文字记载:水井建于雍正八年,距今有289年。井壁四周长着毛茸茸、绿茵茵的青苔。井底之水宛如甘泉汩汩涌出,除了大旱年份水井水位略有下降外,从来就没有干涸过。夏天井水清冽冰凉,喝上一口润心润肺;冬天雾气升腾,饮后甘甜回味。夏天的晚上,人们喜欢坐在水井旁边享受从井口渗出的丝丝凉意,看天上的轮月在水波里荡漾。
不知从哪年开始,祖先们放了几条红鲤鱼在井内,鱼儿忽上忽下在水里自由的浮游,十分的悠雅飘逸。为何将红鲤鱼放在井里,老人们说,一来怕歹人投毒;二来吃水里浮游生物,足见先人们聪明谨慎。
游子归来,每次回家总要挑起水桶把水缸注满,走在青石板上,那份自得总是写在脸上。水井离村子百把米远,一色的青石板从井口铺到各家各户门口,不管人们怎么挑怎么用,水井的水位总是稳定在井耳的青石线上。
如今自来水进了家家户户,很少有人到水井挑水,再也见不到坐在井台边排队挑水的场面了,水井变得孤独寂寞,但总有一些怀旧的乡亲还是时不时挑起水桶把水缸挑满。村里的乡亲说,自来水没有水井的水甜、纯净好喝。
今夜圆月挂在半空,水井旁边的枣树早已枯死,换成了碗口粗细的桂花树。水井依然还是童年的水井,轮月沉在井底,风吹水面,明月在水中仿佛笑脸在水里飘飘荡荡,风停水静,月亮,人影倒映在井的中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