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28日 星期
杀年猪
周瑞云(赤壁)

  一年到头,杀年猪是农人辛苦、忙碌四季后最开心、最热闹的事情。过了冬至节,在我的家乡赤壁市官塘驿大贵村,家家户户便张罗着宰杀年猪。喜气洋洋,杀猪宰羊,“年”的氛围越来越浓厚。为图吉利,乡亲们把“杀年猪”叫作“用年猪”、“发财猪”。

  此时,最忙要算“黑皮哥”。他一年四季闲不住、“连轴转”,农忙种田,农闲打工,一过冬至就重操旧业——杀猪。全湾几十头猪,足够他忙活多天。东家接西家请,村南转到村北,有时一天三、五头不等,忙得不亦乐乎,一直干到腊月三十边才收刀罢手。收入也丰厚,好烟好酒招待不说,吃香喝辣外,几斤带尾巴屁股肉(刀手肉)非他莫属。喻意来年“猪尾巴”牢牢抓在自己手上,双方皆大欢喜。

  户主早早将开水烧好,大水桶、猪凳备齐,只等“黑皮哥”一到就动手。左邻右舍后生到猪拦捉猪,大伙一哄而上,有的提耳朵、有的抓尾巴、有的按四肢、有的压躯干……伴随猪声声凄厉嚎叫,“黑皮哥”手起刀落,白刀子进、红刀子出,鲜血喷涌而岀,猪一下便呜乎哀哉,一动不动,瞬间走完吃吃睡睡的一生。小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整天围着“黑皮哥”转,看他杀猪架势真够威风,羡慕不已。每次猪杀出,开膛剖肚后,我们便抢着要“尿泡”。那时农家孩子玩具少,没皮球,就拿“尿泡”充气当球踢。

  猪逃脱不了年关这一刀,却换来了主人家欢天喜地的时刻。猪杀了,家家户户轮着吃杀猪饭。这成了家乡多年不变的风俗习惯,也是各家人情往来的交流活动。一般是当天或第二天开始请吃,不收分文礼金,纯属感情交往。请客场面远远没有红白喜事隆重,二、三桌不等,看人缘而定,也不鸣锣放炮,来者都是平时交往密切的乡里乡亲,有的是回请杀猪户。酒菜简单:一壶“农家乐”谷酒和一个猪肉萝卜大火锅为主,外加猪血、心、肠、肺等几个菜,号称“八大碗”或“十大碗”,所吃以猪全身各部位器官为主。来者个个吃得脸红耳赤,东家户主则喜笑颜开,招呼客人吃好喝好,但愿这样火红日子年年有。

  回顾以往,“大集体”那段要想家家杀年猪可谓是“天方夜谭”。“大锅饭”时期,人都吃不饱,喂猪更是谈何容易。“公社”把牲猪征购任务下达各大队小队,队长依葫芦画瓢摊派到各家各户。一家大小温饱成问题,猪食可想而知,不说细米之类饲料与之无缘,就连米糠都是奢侈品。猪自然壮不起来,很多生产队完不了征购任务,常挨上级批评。那年头,乡亲们一年到头吃不了几天猪油和荤食,典型油水不足,总觉吃不饱,饭量特大,可个个都面黄肌瘦,浑身无力。吃肉凭票靠供应,天朦朦亮得起床赶山路到食品所排队,晚了则一场空。胆子大点的小队干部瞒着上面,偷养只把猪到过年供大家“开开荤”就是了不起了。一家分得二、三斤肉过年,全家大小高高兴兴。人口多的家庭抢着要肥肉,肥肉膘厚、油多,耐吃。有的人家一块肥肉皮擦锅炒菜,一用几个月。

  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分田到户后,各家各户交足国家、留够集体、多余归自己。勤劳人家余粮增多,猪也喂得多。有的人家喂三、五头不说,还养母猪。农村有句俗话:富不丢书,穷不丢猪。喂猪是副业,也是一种零存整取的储蓄方式,把日常剩饭剩菜利用起来,花小钱买点细米、糠、糟添辅,日积月累,成猪出手,一年生产费用、小孩学费和一家开销尽在其中,绰绰有余。

  从记事起,我家几乎年年都有猪杀,或大或小,重的二百多斤、轻的不足百斤。不论年猪大小,都是热闹意思。父亲曾任村支书多年。人缘较好,每年杀猪总要摆几桌,叫乡亲们坐一坐。后来,我们兄弟妹相继长大成人,各自成家。但父亲要求我们每年杀猪这天都要回家去吃肉,一是看看我们,二是分享他丰收的喜悦。参加工作后,我年年带着同事、朋友回家吃杀猪饭,父亲格外高兴。乡里猪吃熟食长大,纯天然饲料,没用一点添加剂,猪肉特别鲜嫩味美,吃起来放心可口,同事、朋友个个赞不绝口,吃得津津有味。

2019年8月28日 星期

第08版:壮丽70年 奋斗新时代·《老家咸宁》征文选登 上一版3  4下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