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8月1日 星期
献给祖国七十华诞湖北长篇小说重点选题
和平前言(长篇小说连载之九)
○陈敬黎

  于魁武不等文木匠端椅,一把抓住他的右手,把他拖出了门,叫他快走,一脸笑地边与过往熟人打招呼,飞起脚把石板街踏得“咚咚”响。

  文木匠一头雾跟着于魁武进了他的家门,这才开口问于大掌柜有么事需要他帮忙。

  于魁武连忙把他引进自个睡房内,指着木壁板叫他在墙档头开一个门,把两间房打通。

  文木匠又一连声说好好好,答应马上回去把木匠担挑来。对这样的大户人家他很清楚,主人睡房隔壁的房子一般是通房丫环住的,一是方便通房丫环随时服侍主人起夜,随时听从女主子使唤,二是方便主人夜晚到她房里走动,行房。像于魁武这样的大户家里,大多有通房丫环,但于魁武家里没有,甚至连年轻的使女都没有,大家都不足为怪,因为于魁武得益于李家,娶李家千金为妻,住在李家,算是上门,他不敢对其他女人有非分之想。再一个,李德兰对于魁武也确实很好,她不仅人长得十二分好看,德行也与她的名字一样芳香可人,于魁武于情于理不能越雷池半步。至于于大掌柜今日突然笑容可掬地把他请到家里来,要他把隔壁的房子打通,他不明白其中原因,也不问,只飞跑出门,挑来木匠担,拿出木尺量了要开的门的高度与宽度,拿锤子、锉子拆下几块壁板,架起板凳,又是锯又是铇,“叮叮当当”敲打到日头快落水了,门便开好了。他上了门板,收了工钱,挑起木匠担,笑哈哈地告别了于魁武夫妇回了家。

  再说李德兰高兴地跟着罗氏到了陈恒裕茶庄后院,叫罗氏到里屋去把那个女娃子引出来看看。

  罗氏扭着小脚,进了里屋。对她来说,尽管她说自己老糊涂了,但在这件事上她不糊涂。今天早晨南城门一开,她那个长得比狗熊还丑的老表,把这个女娃子引进她的家门,她看了一眼便热情接纳了她,先是连连道歉,说委屈了她在城门外过了一夜,又是招呼她洗脸,招呼她吃早饭,把她引进自己睡房里叫她好好睡一觉。她很清楚这个女娃子于魁武、李德兰看得中。只要她进了于魁武的家门,便是在恩施城里有头有面的于家二太太,她在这个地方无亲无故,陈恒裕便自然而然成了她的可去之处,她罗氏也就顺风顺水成了她的亲眷。罗氏轻手轻脚进了门,把刚刚躺下的女娃子轻声叫了起来,告诉她于家太太过来了。

  那女娃子没吱声,翻身起了床,抬手将前额乱了的头发捋顺,塞进已经看不出是蓝色还是黑色的头帕内,扯抻身上同样已经看不出是蓝还是黑,胸襟和袖口上的花边已经磨烂了的上衣,跟着罗氏低头出了门。她离开石灰窑时便问清楚了自个是被主人卖进恩施城,去一户大户人家做偏房。这些年她看得多也听得多,像她这样出身下贱的丫环,不是被主人奸污怀娃后收做偏房,便是被主人卖给其他有钱人做偏房。命好一点的得到主人喜爱,为主人生几个好儿女,在家里还有容身之处。命不好的,被主人玩弄几年还是卖给别人做妾,甚至折磨至死。自从被父亲卖出家门,她就晓得自个是苦命,逃不脱主人的魔爪。自从进了主人的家门,她就想不通为么事自个就是这样的命。渐渐长大后,见到她的男人都说她长得好看,有的人当着她的面要主人把她卖给她做妾,她的主人不答应,直到有一夜她的主人诓她,为还赌债把她卖给那个鼻孔出臭气的男人做妾,他摸上了她的床,扒她的裤子,要与她圆房,她才晓得自个又被卖的原因。罗氏说她的主人长得丑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是她在试图逃出这个牢笼,改变自己的命运。那一夜她拼死不从,可从第二日起他对她非打即骂,有时候用木棍打得她起不了床,走不得路,她对他更恨之入骨。她的主人后来又几次上了她的床,她同样宁死不从,并明确告诉他,她宁愿死也不跟他。她的主人这才死了心,怕她死了自个鸡飞蛋打,便托人卖掉她弄一笔钱了事。

  李德兰看见罗氏引着那女娃子出门来了,迅速扫了她一眼,只见她一张白净的脸上,尽管少了些血色,但那双大眼却不失神,挺直的鼻梁,尖尖的鼻子,两片稍稍凸起的嘴唇,恰到好处地成就了一张半月形的嘴,这嘴不是樱桃小口,将整张脸托出几分刚毅。几十年阅人无数的李德兰,心微微一颤,她看得出这个女娃子是一个有主见的角,不像其他人家的婢女一样畏畏怯怯怕人,不好驾驭。

  “快,见过于太太。”罗氏笑着指了指李德兰,向那女娃子介绍着。

  “于太太万福!”那女娃子没有抬头,双手合在右腹向李德兰稍稍屈了屈膝,算是见面礼。

  “来,快来坐。不必多礼哒。”李德兰走上前去,伸出右手轻轻抓住她的左手,把她拉在自个身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2019年8月1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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