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热的夏夜,狗伸出舌头喘粗气,知了拼命发泄内心的烦躁,农人端了椅子竹席在户外乘凉,小伙伴们闲不住热不怕,于禾场村舍间捉迷藏,玩游戏,互相追逐。
萤火虫喜欢闷热的黑夜,喜欢童真的山娃,与他们一道在旷野里开着别开生面的“篝火晚会”。当月光休假,村舍沉入暗夜的大幕,它就饶有兴致地出场了,提着小灯笼飞呀飞。在荒野、草丛间、小路上、房前屋后,到处展现。神奇的荧光,划出夜空中不成规则、颇费思量的弧线,是存心要把人带入童话世界。在它昙花一现的两十天生命里,只要条件许可,都会闪亮孩子们那单纯明眸的眼光。
山里小孩玩蚂蚁,玩蜻蜒,也玩萤火虫。抓了它放到玻璃瓶里,看它一闪一闪的,无奈地爬上爬下,寻不到黑暗的夜色。大家拍着手,兴奋地唱:“萤火虫,打灯笼,飞到东,飞到西,照我上天坐飞机。”
印象中,萤火虫喜吃南瓜叶,那嫩叶被啃得如破米筛眼,有的被吃成了光杆。为预防萤火虫蚕食叶片,我们在晨间提了柴火灰,撒在带露水的叶面上,那厮果然一点办法也没有。乡住的日子,逮住萤火虫飞过的瞬间,适巧小孙子在身边,联想到车胤,又活生生励志了一把。
在我写下这些文字时,几个年轻人带着梦想,与数十名专业与业余演员正在通山县大耒山里拍网络电影《萤火虫之恋》,被山色诱惑的年轻编剧分享了许多美的瞬间,她感叹当地的青山绿水:“每个场景都是大片!”
农耕时代讲的是四季分明,农人无惧冷热,他们甚至说:“不冷不热,不成年景。”伏天汗流浃背,正是稀松平常之事。盐渍把蓝色的衬衫浸成盐碱地图般的斑块,湿的部分黑,干的部分白。父辈们田间地头的劳作,整个伏天都似在接受强度桑拿,因而凉风比什么都金贵。有人对着巷道、山岔、四野一呼,风果然就跑过来了,人也疲劳顿消躁热顿除。
江南的夏天,人难得户外行动,所以常常仰望天空,感觉美景都被绘到了天上。星星眨着眼晴,与地上的人对视,生命的神奇,星球的无解,把宇宙的奥妙与宏大烙在脑海。
常常,我震撼于艳阳与夕阳的灿烂,有无数种美令人叹服,让我无法平静!
—— 要多少灼热的锤打,才能孕育出甘露?从炙热到微凉、阴冷,从满天云彩到雨雪甘露,有多久的路呢?太阳傕生万物,不知疲惫。
—— 光芒万丈,穿透乌云,从黑洞里喷射而出,随时把阴郁撕碎!这就是能量,这就是天意。新的世界总会冲破黑暗的阻挠,带给人以希望。那一缕祥云,虽是轻忽如絮,却承载了无尽的光明与灿烂。
—— 把乌炼成金色,是太阳才有的本领,一团漆黑的风暴,转瞬蜕变为色彩艳丽的花,满天绽放。
—— 这束云霞,我把它叫夏花。它只绽放在火热的天宇,在风微微吹起时吐蕊,每一个阳光灿烂的日子,都沐着阳光生动地笑。呆住,生怕它转瞬被风化,转瞬融化了。我只庆幸这双眼睛,居然这般幸运,接受天意的洗涤,仿佛变年轻了。
—— 这即将落下的太阳,像熔炉里的金丹,立即要被大地揽入胸怀。此刻一片彤红,一层层佛光簇拥在太阳身边,这是天空准备的红地毯,还是嫁妆呢?为迎接心中的这尊神,大地宁静了,它要倾听神的呓语。
—— 像一位娇子跳进大海,夕阳已投入群山的怀胞,腾起澄色的水花,在一片蔚蓝与黛墨中,我所留恋的余晖在挥手致意,相信这种相望,会铸就一颗又一颗不老的心。
—— 胭脂在傍晚点上了火热的脸庞,仿佛永恒笑着的那个王子,在深厚的帷幛中睡去。他的脸也远比白天温柔,生动,有些软绵的魅力。一个少女凭窗凝视,被眼前这幕痴迷,想象天际在深色的山顶上,披上了爱的婚纱。这时候云躺在山颠,会做一个朦胧而又安静的梦。它把星月都邀到内室,不关人间阴晴圆缺。
—— 一会儿是硝烟弥漫,一会儿彩练当空。
—— 一只,一群凤凰,将白色的羽翼扇动你澄洁的想象。有的似犬如狼,若鹰似燕,或远古仕子在腾云驾雾。有一天,天象把一条河流搬到傍晚时分的西天,岛屿上有故乡的人在山那边看燕子穿梭。云霞代替我回了家乡,亲近那片无比宁静的山水。
这些,是火热的季节奉献给我的,我不想私有,愿像抖搂一片白云一样,让更多的人很好仰望天空,得到美的享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