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的故居已经荒芜多年,厚厚的土层湮埋着岁月的尘埃。唯独门前的那片竹林依旧苍翠,竹枝、竹叶随风飘曳,竹根、竹杆伴地生长,故园已是一片青青的竹园。
小时候,记得门前的竹子已经成林,随风逐浪,自是一道风景。生产队时期,竹木都是集体经济的主要收入来源,都由集体统一管理、统一砍伐。竹子一根根砍下来,三五根扎成竹担,一担担的扛到河边,运到竹木收购站。洪水、险滩、怪石,蓑衣、斗笠、竹篙,父亲和社员常常十天半月杳无音讯。
父亲用竹子制作扁担,吱呀吱呀的,挑红薯,挑玉米,挑供应粮,挑着星星和月亮,挑着欢乐和忧伤,汗水把扁担擦得光滑发亮,肩膀拉弯了扁担,扁担压弯了脊梁。我在校参加勤工俭学,多是随着大伙上山砍竹、砍树,砍倒,削叶,去尖,一根根地扛往学校。那情景历历在目,想忘都忘不了呀!
门前的竹林是孩童的乐园。在竹林里穿梭,总能发现一些特型竹子。父亲喜爱吸烟,一生都没离开过烟,多是自制土烟。他用小铁钻把竹节烙通,底部钻个小孔连结,从烟盒捏些豌豆大小的烟丝放入小孔内,点燃烟丝,烟雾开始缭绕。吃完,烟筒、烟盒放入衣袋或挂在裤腰上,走到哪带到哪。
清·吴肃公《江氏双节好诗》这样记载:“翩翩两黄鹄,飞飞共竹林”。我平时总爱去竹林里玩耍,总爱看阳光透过竹叶映射的景色,总爱听鸟儿在竹林里叽叽喳喳的叫声,像猴子一样从这根竹跳到那根竹追逐着小伙伴。玩累了,顺着竹杆溜下来躺在竹叶铺满的松软的地上,仰面朝天酣睡。屋旁就是竹林,墙上挂着竹枝条,哪个不听话,父母就让哪个尝尝竹枝条的厉害!
春光融融,竹笋已经发芽。放学回家就拿着啄钩到竹林转上转下,挖笋回家做包坨或炒酸菜都是好食料。竹笋快速长大,像尖锥似的,披着淡绿、嫩衣,在春风中微笑,在春雨中淋浴。笋叶节节脱落,母亲叫我去把落地的笋叶捡回铺平晾干,做鞋底用得着的。几十年了,我还记得母亲做鞋的情景:脚板踩着笋叶不动,顺着脚板用剪刀把笋叶剪成脚的形状,上面粘多层旧布片,松香灯或桐油灯下戴着头针,一针针的钻,一根根的拉。“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呀!夏日炎炎,炽热如火,竹林却是丝丝的清凉。
夜晚皎洁的明月映照竹林,洒满一地的月色、竹影。与家人一起坐在竹床上,遥望天空,听父母讲嫦娥奔月、牛郎织女的故事,晚风一阵阵吹来,轻拂我那稚嫩的脸庞,温馨而惬意。当秋风扫落一片片树叶,竹叶依然是那么郁郁葱葱,叶上的水珠更是晶莹剔透,似乎感觉不到四季的轮回与心灵的惆怅!冬雪纷飞,大雪压弯竹子的腰,太阳一出,竹叶上的雪哗啦哗啦而落,竹子重新昂起不屈的头颅,在白茫茫的雪的世界里更加青翠欲滴。
时光匆匆,一晃几十年过去。远远望去,故园已是一片竹园,再也看不到故居的影子,只见父亲当年栽的那棵梨树,还在开着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