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4年6月16日,是我有生之年见过最大的洪水。
我叫郑光辉,1936年出生的,今年83岁,河田村人。那时爷爷奶奶还健在,家里有三兄妹。那年发生的事到现在记忆犹新。
白云谭是一个美丽的小山村,四面绕水,村民们都住在这个小岛上,与外界来往进出靠木船过渡,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里。隽水悠悠,流淌千载,有一大片房子就沿河而居。黄沙港口河堤下有一畈庄稼,大河堤下是狭长平坦的沙滩。这里有神奇动人的传说,有渔歌晚唱的温馨,有白鹭飞翔的清晨。发洪水的那年,雨下的特别多。那一季,总是雨水绵绵,在端午节过后,一连下了一天一夜。平静的河面,那一天突然疯狂起来,洪水就像是滚烫的开水,浩浩荡荡,汹涌澎湃,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惊慌起来,这平时温柔的河水,发起怒来真是让人害怕的。我那时是小伙子,在村里老人的带领下,一大家人赶紧跑进屋后的张果老山,洪水先漫过田埂后,后浸过村庄。邻村的村民,都先后爬到这最高点。一阵又一阵波浪掀起来,让人听到胆寒,村里的老人都没见过这架势,合屋的人都呆在这山里。静静地坐着,在黑暗中听到哗啦哗啦倒屋声,有妇女哭,有老人哭,小孩子们更是哇哇大哭,谁也不知道家里的状况如何,在大灾难面前就得冷静,有人安慰说“不要紧的,不要紧的现在有政府,政府不会不管我们的。”
待到天明时,雨停了,咆哮声也慢慢小些,洪水浸过的水位也不在昨天的位置。只是有几栋屋不见了,美丽村庄变了样。几位年轻人,想到村里看究竟,几位老人挡着。等到对面丁家村有人在村子里喧哗,我们几位年轻人才敢下山看村庄的情况。
那时心里是慌乱的,整个屋场一片狼藉。倒塌的,倾斜的。锅、碗、柜、衣服全浸在水里。土坯房全部倒塌,青砖的也只留几家人,我家青砖房还在,只是厨房、厕所不见了。
有大部队的书记赶过来,号召村民们自救,白云潭郑家没有死人,对面北山丁家地势低,他们倒塌的房屋更多,很多人家在这次洪水中命运改变。大部分的人暂时只能搭草棚居住。
政府的干部帮助倒屋的人家在旧址上,把旧砖刨出来,建成矮房。水田被毁,耕地也受到影响。勉强能种上红苕、黄豆、玉米,粮食减产了。“今年一定会挨饿。”我是这样想的。
在年关时,大队干部挨家挨户送来通知,到大队部领粮。原来,政府有救济粮。而且,人平均有50斤大米。这消息让这村庄沸腾起来,因为好长时间内,村民都靠吃红苕叶、苕、玉米、老菜叶度日。七囗之家,一下子就有了350斤粮。这高兴的情形,现在想起来都温馨。
我是当年的亲历者,没有谁比我更懂得家里缺粮的滋味。那些菜叶吃起来都是苦的,菜里没有油,只放盐,日子苦得说不出口。一大家子能度过灾年,靠的是国家的救济粮。这一年,是江南百年不遇的大灾年。全县平畈地区也遭到破坏,不说我们库区的灾难,茅井村、洪下村、金竹爆村等都在救济范围之内,还有洪湖县、监利县的灾民移在大桥区、和平区,国家发了多少粮食来救济!
据县志记载:1954年6月15日至16日,降雨243毫米,相当于历年本月平均降雨量,境内山洪暴发,河水暴涨,环山襄陵。城关镇水位达6261米,全县123个乡中,有55个乡受灾,受灾户数11983户,受灾农田12.46万亩,淹死139人。冲走耕牛,农具,粮食无数。
崇阳境内,四面环山,峰峦叠峰,愈远愈高,古喻天城之乡,降水有明显的季节性和区域性,境内有50多条小溪,呈树枝状分布全境,且均属山溪性,除金沙板坑小溪问壮流入赤壁市内,其余均汇流入隽水,注入长江。因上述地形,易发山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