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9年5月29日 星期
被吃掉的春天
范运年 (咸安)

  藨:念pao,第一声。

  其实,我不知道到底应该用哪个字来写我记忆中的美食。小时候,我们老家都叫它“泡”,并且有一个专门的名称,叫做“栽田泡”。

  虽然现在已经是暮春,但是现在写“泡”是恰逢其时的,因为“泡”就是插秧的时候才会成熟,故而叫“插秧泡”。插秧在我们老家称作栽田,所以这个我们叫“栽田泡”。

  这是一个关于一个饥肠辘辘的乡下孩子的甜蜜的回忆!

  四月插秧的时节,虽然我也是“未解供耕织”,但是没有兴趣“也傍桑荫学种瓜”,因为,我要去找“栽田泡”吃。

  “栽田泡”是一种是喜阳的灌木,不喜欢太茂密的山里,田边地角和山边最多。

  因为“栽田泡”的叶和茎都长着尖利细小的刺,所以“栽田泡”也叫“刺泡”、“刺莓”。

  采摘“栽田泡”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扎到手,刺扎到肉里疼得不得了,或者衣服被刺钩住剌一条口回家被母亲责骂。

  记忆里,泡开花是白色的小花,早春很早就会开放,一朵一朵的,我看着就很开心,似乎看到了它马上就要结果子,我又可以大快朵颐。

  “栽田泡”没成熟的时候,果子是绿色的,硬硬的,果子很紧实,如果嘴馋咬一口,会酸得打哆嗦!

  随着泡的慢慢成长,绿色变成浅红,颜色再慢慢变深,果子也慢慢越来越蓬松。成熟的“栽田泡”果子很小,直径不超过1厘米,颜色很像草莓,鲜红欲滴,摘一颗放到嘴里,酸酸甜甜就是它了。

  一株泡树上,结满了红红的泡,就像一颗颗红玛瑙,晶莹剔透,诱人心动。

  吃货是有自己的地图的。没错,寻找“栽田泡”,我也是有地图的。我到现在还记得,老家的田野山岭,哪些地方有结泡多的泡树.每当插秧季来临的时候,我就成了那个巡山的”小钻风“。姐姐她们都忙着帮父母亲插秧,7、8岁的我也忙着到处巡山,去摘好吃的”栽田泡“。那是多幸福的时光啊!想想都觉得甜蜜!

  田野里的大人都在忙忙碌碌,顶着烈日,踩着泥水干活,而我终日到处游荡,无所事事。记忆中,我穿着短袖,总是在烈日下游荡在各个无遮无挡的田边地角,晒得黢黑黢黑的,就为了摘到好吃的泡。

  从我家到二姨家的山路旁,曾经有一片杉树林,林边有好几蓬很大的泡树,每年都会结很多泡。那时候我隔几天,就找机会去一趟,看看有没有结泡,泡熟了没有。

  后来,那片杉树林被全部砍伐了,整片林子都光秃秃,我一个人为这片林子、为这些泡树默哀了许久。

  在我的记忆里,栽田泡的产量并不多,我很辛苦地巡山,也才能勉强解个馋,那酸酸甜甜的味道,在我的味蕾停留了30多年,一直没有忘记。

  我一直不知道泡的学名叫什么,后来读书,读到了鲁迅先生的《从百草园到三味书屋》,里面写到覆盆子:如果不怕刺,还可以摘到覆盆子,像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又酸又甜,色味都比桑葚要好得远。

  我读得很是心驰神往,然而并不知道覆盆子到底是什么,有时候会默默地把覆盆子想象成了”栽田泡“的样子。栽田泡,就是无数农村孩子温馨的旧梦,带刺又甜蜜。曾经的同学戏谑地跟我说,快回来,五一还赶得上摘泡吃!我说,回不去啊!

  终于,有一天,我的故乡,也变成了远方。

2019年5月29日 星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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